知是进是退,从刚才踏入鹤从堂起,店内伙计无数双眼睛都朝她投向,似在考量招待她的价值几何。
方宁只做暗中观察,随着闲客逛了几番,打眼瞧见一副字画时,眼睛却亮了起来。
这是,师兄的笔墨?
师兄年幼时从前酷爱仿名家字画,但也不尽仿,每至最后落笔时,都会加上自己对这幅字画的理解。
打一眼,方宁便能认出这幅字迹,是沈昱的。
只因为,最后那一句诗落笔时,她正追在沈昱屁股后面研究机关硝火之术,气得沈昱手都抖了起来。
“客官可是看上了,这是名家赵从文的仿迹。”店小二见方宁瞧得入神,还是决定来招呼一下。
方宁听见“赵丛文”三字时,才想起那是师兄最不对付的一人,只因其酷爱结交权贵,从不醉心文学。
如今在文坛的地位,也都是被权贵哄拥而出的。
“为何你们说这是赵丛文的字迹,这幅不是前朝王龚的字嘛?”方宁故作无知起来。
那伙计见方宁什么都不懂,哄抬起价格,“客官有所不知,这是赵丛文的仿字。此人乃当代新贵,笔锋顿挫有力,性格也是傲气,很少有仿作,这一副是小店的镇店之宝。”
方宁淡笑回应,瞧着这幅字画被放在犄角,也不像是镇店之宝。
如此说,无非想让她多掏些钱。
也难怪这些人会以为是赵丛文的字迹,师兄被陛下看重,名扬京都时,赵丛文特意仿过他的字画,乃至发髻与服饰。
虽说赵丛文也是个名流公子,但师兄这娘胎里自带的相貌,自是仿无可仿。
谁曾想,师兄年轻时对一位大家闺秀动心过,少年怦然心动,总是克制礼貌的,但人家只以为师兄不喜欢自己,转而投向了赵丛文的怀抱。
为此,师兄还从京都跑回过师父住处,喝了三天酒,夜半总是鬼哭狼嚎。
酒品是真差。
回忆过这些后,方宁不由憋了憋笑,好奇问,“那既如此,得多少银子。”
“二十两即可,小店如今对新客有优惠。”那店小二眼泛精光,以为又有一单生意要做成了。
方宁挑眉,掂了掂临行前师兄给自己的钱囊,故作可惜道:“我就八两银子,如此便算了。”
那店小二眼见方宁要走,立刻喊住她,犹豫再三,想着本来这幅字画再放下去也是积灰,点头道:“来者皆是客,本店愿意与姑娘做一笔生意。”
语罢,他将字画打包齐全,送走方宁。
方宁将那副字画在手中悠然转了一圈,衡量着八两银子够气沈昱一整年的含金量,只觉得这钱花的值!
另有,这八两,她希望作为进入鹤从堂私房的敲门砖。
她在鹤从堂观察过,就连正堂摆放给游客的东西,按市值而言,也可高价卖至百两。
更别提里面在私房交易的宝物了。
这小小万春城里,本不起眼的铺子,倒是卧虎藏龙。
她算着秦家夫人给如烟的遣散费,也不足百两,如烟来鹤从堂目的几何?
若是能有机会进入私房,也许这些谜题就能瓦解。
想罢,方宁心满意足的准备去衙门将这幅字画送给沈昱。
她经过三坊,绕进偏僻巷口,经过这两日对万春城的摸索,已然找到捷径。
谁知,在一条暗巷的桥头,方宁见到了一穿着破布烂衫的男子,那衣服破的都已开线。
他坐在桥壁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脚下便是三丈高的河道。
此处位于河道下游,再一里就要入海口,水游湍急得很,若是一个不当心,对于不会水的人而言,便是万丈深渊。
方宁见书生的屁股往前挪了一寸,现只有堪堪一寸是贴着墙壁的,紧忙走上前,“你小心些,再好的风景,没命去享也是枉然。”
书生从始至终都没注意到方宁,恍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时,略带警惕地盯着方宁,“不用你管。这世上的风景,本就是富贵的人去享的,像我这种人,根本不配。”
说罢,他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裂口的鞋子,如今晃荡着晃荡着,像一只裂开嘴的精怪,嘲笑书生的遭遇。
方宁应证了心中猜测,这书生果然是想跳河自尽。
她评估一番,自己的武功,就算书生掉进入海口了,也能给他捞上来,便轻松一跃,上了桥壁,与他共坐,瞧着风景。
书生因为方宁的靠近警铃大作,身形摇晃间,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