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凛冽之夜,整座京城落入寂静中,唯有城后深山不时亮着火把灯光。
深山密林之下,雪与叶同落。
“剩下两只狐狸蹿哪儿去了?赶紧追过去!太后娘娘亲口说了,要那天盟山的白狐皮做裘衣!”
“这两只狐狸,跑了大半夜了,竟还有力气!到底还是只惜命的狐狸呢!”
“惜命又如何?它一族都在咱们手上呢,独个儿跑了,倒是薄情寡义。”
说话的几人个个身着暗青色直领衣袍,头戴官帽,腰间别长刀,脚踩皂靴。
一只小白狐狸两爪靠在石头上,白花花的耳朵闻声动了动,将他们的话尽收耳中。
这般场景,她从未见过,便好奇得紧,伸长脖子傻愣愣地去望。就这么一动,爪子软垫压下石头上的松雪,发出簌簌声。
面前几人敏捷回头,露出张张白肤凶面。
为首一人率先拔刀,缓步向石头处挪来。
“芫花,小心你的狐命!”
小白狐的脑袋被一只更大的白狐摁下,嘴巴都被大白狐两爪捂住。
芫花黑黑的眼珠子眨了眨,点头示意,大白狐才松开她。
爪子刚松,芫花就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尾巴左右摇晃,小声问:“陆婶,他们都是来抓我们的吗?”
“是,我们的族狐都被他们抓了去,”陆婶说着,警惕地盯着石头,陷在短毛里的眼仿佛能透过巨石,看见石后之人的动向。
只听来人皂靴踩塌软雪之声,陆婶叼过芫花的后颈,将她整只狐拎起后,拔腿就跑。
来人知道狐狸跑了,顿时勃然,刀尖对准狐狸背影,细长的声儿撕破浓夜,“臭狐狸跑了,赶紧给我追!”
芫花吊在空中一摇一晃,陆婶跑得太快,她快要甩飞起来了,趁追杀间隙,她的狐脑好好捋了捋。
那群人大抵是京城太后娘娘手底下的人,听得太后娘娘一句白狐皮漂亮,便趁夜深,狐狸出洞之时上山捕杀。
他们手段狠毒,抓到狐狸便就地宰割,一刀抹脖放血,毛皮光鲜的,便留着回去慢慢剥,不大亮丽的,便潦草一扒,将狐皮整张撕下。
短短半夜下来,芫花族上的狐狸基本不剩几只,现下她知道的,只有她和陆婶了。
芫花的娘生下她就死了,爹更是不必说,渣狐到处都是,她都不知道她爹上哪儿混去了。族上与她生疏,自小是陆婶带大的,便只和陆婶亲近。
就这么逃窜着,芫花眼前的光景飞快闪过,她远远瞧见追他们的人左手持火把,右手拎狐皮,血珠从狐皮边上滴落,白雪尽数染作塞北残阳。
陆婶把芫花叼到一处洞穴里,便把她放下了。
“芫花,待会你就顺着山下跑,跑到天盟山下去,往城里跑,待安全了再逃离京城,你晓得了?”陆婶一边说着一边铺雪挡洞口。
芫花也来堵洞口,她点头,“我明白的,陆婶你呢?”
陆婶深却小的眸凝了芫花一刻,半晌,陷在深毛中的眼垂了下去,整个背都驼着,她长叹一声:“芫花,陆婶老了,就在这里过了,可你还小,得继续活,切记不要相信宫里那些人,个个都是心狠的东西,特别是那去了势的太监,奸诈卑鄙!”
芫花很认真地听,不时点点头。
陆婶说完,交代清楚后便趴在地上缩了起来,等待天命终结。
天盟山的白狐名扬四海,它们的毛发有着玉雪光泽,短而柔软,人们说它们的眼睛是从天盟山上的清溪中捞出来的明月圆眼,透着皎月与清泉。
这样漂亮的狐狸,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无情无义,倒也应了世人所说的狐狸本性。
前一个漂亮的说法,芫花不知道自己是否归于那一类,只知道自己的确属于第二个说法,没什么情谊可存。
比方说现下。
小白狐的鼻头只拱了拱大白狐,一刻不犹豫地掉头而走,从洞穴的另一个出口离开,再不回头。
芫花钻出洞穴,片片雪花落在她的耳朵上。
惊人的听觉让她感知到,山下有人上来了,同样举着火把,迈着整齐有力的步子,她猜测他们是和山上的人一伙的!
狐皮的模样一瞬间便涌现,芫花心里一跳,她可不要被扒皮呀!
芫花害怕得迈爪逃窜。
只听“嗖”的一声,芫花跑得迅疾,化作一团黑影瞬飞,四爪扑过的地儿全都扬起落叶,松软的雪地印下长长一串狐狸爪印。
阴云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