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花满楼相处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彼其公子,温其如玉,这样的人哪怕不说话,看着他就令人欢喜。
但最令胭脂喜爱的一点是他目不能视,如果花满楼看得见,那么那些优点本就是他一个翩翩公子应该有的,那他不过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美男子。
但花满楼看不见,美玉有瑕而依旧能成美玉,这样的人更令人欣赏。
顶着公主时不时投来的目光,花满楼是有些不自在的。
因为他能感受到公主的目光全然一片欣赏,并无他时常感受到的惋惜、同情、遗憾等情绪,他对那些情绪已经能泰然处之,但面对这样直白的欣赏却难以定下心神。
他垂下眼帘,轻轻研磨着茶末,一旁小青炉的水已经沸腾,正冒出袅袅雾气。
胭脂轻轻嗅了嗅,这茶虽只是初步研磨,但淡雅的茶香已经悄然四溢。
“这是什么茶?”
花满楼动作不停,温声道:“此茶名为阳羡,其色青绿,饮之有豆香,东坡先生也曾赋诗称赞,言欲求阳羡雪芽为茶饮。”
“其价几何?”受小皇帝影响,胭脂也开始注重起各事各物的价格起来。
“阳羡茶园落于群山之间,栽种、照料、采摘极为不便,多是靠天收,今年雪来得早,阳羡茶只收上二十斤。
家父与茶园主人素有交情,才得以购得三斤,父亲与兄长偏爱于我,送来了一斤。这一斤足有二十饼,一饼作价五千贯。”
一饼五千贯,约摸就是五千两银子,那么一斤阳羡茶就是十万两银子,二十斤的阳羡茶便能卖上两百万两!
霍休手下排名第九的心腹,手底下足足掌管着十二座青衣楼的杀手,做的是卖命的买卖,杀人越货,向来是暴利行当,但因为没有凑齐二十万两,便生生挨了伤筋动骨的二十鞭。
而两斤阳羡茶,就能卖上足足二十万两。
茶研磨好了,花满楼拿起盛着沸水的小青炉开始烫盏,待茶盏温度适宜后,用成套的青瓷匙将茶末摄于茶盏中,注水轻晃,同时用青瓷匙轻轻敲击杯壁,茶汤逐渐成形,青白分明的莲花跃然于汤面。
一套繁琐的点茶技艺被花满楼做得行云流水。
“公主,请用茶。”
胭脂轻轻拿起茶盏,先闻后饮,茶香如豆,入喉甘滑绵密,确实是好茶。
她放下茶盏,问道:“另外十五斤阳羡茶都卖出去了吗?”
花满楼点点头,道:“阳羡茶虽然产了二十斤,但对外只卖十斤,另外七斤为珠光宝气阁的阎老板所定下。”
胭脂眯起了眼睛,七斤阳羡茶,七十万两银子,珠光宝气阁可真是有钱,这钱花起来也如流水一般啊,也不知陆小凤的话传到了没有。
赶路中的阎铁珊莫名其妙背后一寒,他打了个寒颤,但也不敢停歇,一甩马鞭,咬着牙继续赶路。
阎铁珊已经决心要把珠光宝气阁献给陆小凤所说的朱姓贵人,但珠光宝气阁背后的各种牵扯他还要交代清楚。
毕竟他一个突然来到大明的人,能把珠宝生意做到如此地步,商路的打通、货物的流转、名声的宣扬……其中种种,都不是一介商人能够简单办到的。
单说他做的珍珠首饰,天下最好的珍珠来自南海,南海最好的珍珠来自白云城。他阎铁珊打出的招牌是卖最好的首饰,那首饰中的珍珠自然也要是最好的。
他能搭上南海白云城的这条线,靠得可不单单是他自个儿。
这些要紧的事情,他都得一一交代清楚,防止日后被贵人清算。
“只对外卖十斤,那另外十斤茶怎么处置?”胭脂继续问道。
花满楼轻轻一叹,道:
“阳羡茶如此暴利,茶园主人能够守住基业,自然……”
剩余的话掩没在花满楼的唇齿之间,但胭脂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个小小的茶园主人想要守住暴利的茶园,背后自然要有靠山。靠山也不是白白把自家名头拿来用的,该打点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
被别人争着抢着都难以买到的阳羡茶,他们却能不费一分一毫的被人孝敬上来,这不正是那些人彰显身份的好东西吗?
别说是那不能卖的十斤阳羡茶,就算是卖出去得到的那一百万两,茶园主人能留下多少,都要看上面的人有几分良心。
但众所周知,大明的官员有良心的都当不高、当不久。润笔费、冰敬、碳敬……各种各样的上下打点充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