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赌坊,形形色色的人在此处不眠不休,赌坊之中,方寸之地,有人痛哭流涕、有人懊恼捶桌、有人欢天喜地,所有人的情绪都被那小小的骰子所牵动,沉浸在刺激的氛围中不能自拔。
太监王安便是其中的一个,自从结交了赌坊中人,一切花销用度都记在别人账上,他赌起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每到不当值的时候,王安都会如同幽灵一般准时现身于喧闹嘈杂的赌坊之中,脸红脖子粗地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和那些闲汉赌鬼们一起喊着“大大大”、“小小小”。
一旦赢了钱,他那张瘦长的脸立刻笑开了花,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把那些白花花的银镙子迅速往怀中一搂,活脱脱像个贪心不足的大肚汉。
但到了输钱的时候,他便气急败坏地沉着脸,挥舞起那只戴着碧绿扳指的胖手,大声嚷嚷道:“记账、记账!”
赌坊主人这时候便笑嘻嘻地拿笔来记账,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王安输了多少。时间久了,那些账目渐渐堆积成一个可怕的数字。
当然,赌坊主人也不是光贴钱什么都不要的冤大头,一等王安赌的差不多了,他便会见缝插针地把王安拉进内堂里,打听宫中贵人的喜好。
宫中还有什么贵人?最大的贵人自然是皇帝。
王安起初还藏着不肯说,但在一次次的催促中,赌瘾一上来,哪里还管得住嘴巴。
贵人爱吃什么菜、贵人爱喝什么茶、贵人喜欢什么颜色、贵人爱穿什么衣服、贵人亲近什么人……
乃至于贵人有哪些小习惯,都被王安吐露的一干二净。
渐渐地,赌坊主人已经不满足于单纯的问询了,他要求王安偷渡些贵人的字迹出来。
王安就是再被赌博冲昏了头脑,也知道这事情不对头,但他先前说的那些,已经算是泄露机密、背叛皇爷了。
赌坊主人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但说出的话却却让王安没了笑容:
“王公公,您如今已经上了咱们的船,想要下船,那可就只能横着下了。”
王安煞白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方拍了拍王安的肩背,意味深长道:
“王公公,宫中俸禄不够花吧,那么一丁点儿银子,连杯好茶都喝不上。
这日子,还不如乡下土财主,哪里是堂堂大太监该过的?”
他又指了指王安手上那碧绿的扳指,半是诱惑半是威胁道:
“瞧瞧,这扳指水头多好啊,这翠色多碧啊,您带着多贵气。王公公,既然戴上了,就要一直戴下去。
如今王公公的日子过得有多好,您自个儿心里也清楚,想怎么赌就怎么赌,赢的归您,输的归赌坊,这样的日子多少人梦寐以求?
这样的好日子,您难道真以为什么都不付出就能得到?
公公只要随便拿张有字迹的纸,这样的好日子还能继续过下去,何乐而不为呢?”
王安诺诺不语,看着大拇指上翠绿的扳指,不舍、惶恐、贪婪……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他喃喃道:
“就……就这一次,杂家就拿一次。”
赌坊主人哈哈大笑,又亲热地揽着王安又去了赌桌,让他尽情地赌,不必担心钱财。
第一次是最难的,但只要越过那条线,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以王安如今这副烂赌鬼的模样,赌坊主人可不会觉得他会洗心革面。
再说,王安每做一件事,他手上便多一件把柄,就算王安想要收手,也要看他同不同意。
这一次,赌坊主人依旧亲亲热热地揽着王安下达着指令。
“什么!你要杂家干这事?杂家的命就不是命了?”
王安几乎是瞬间尖叫起来,太监那又尖利又高亢的声音刺耳无比,赌坊主人差点没忍住嫌恶的表情。
赌坊主人掩饰住鄙夷之色,不紧不慢地说道:
“王公公这说的什么话,我可没叫公公您去抹了脖子,不过是办点小事罢了。”
王安的兰花指几乎要戳到赌坊主人的鼻孔,他面色扭曲道:
“小事?在大明皇帝的脸上开个口子,你管这叫小事?这是诛九族都抵不过的大罪啊!”
赌坊主人把王安的兰花指推到一边,冷笑道:
“大罪?王公公,你干的哪件事不是大罪?泄露皇帝喜好、偷窃皇帝笔迹,这哪一样认真计较起来,不是砍头诛族的大罪的大罪?
哼,王公公,要是论罪,你早该死了,如今不过在那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