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场惊心动魄的于七之乱的案子里,受到牵连从而被诛杀的人不计其数,其中来自栖霞和莱阳两县的人数尤其众多。有那么一个令人胆寒的日子,数百人被俘虏,随后竟全部在演武场中被无情地处决。那场面惨不忍睹,鲜血肆意流淌,将地面浸染得一片鲜红,满地都是汩汩流淌的鲜血,堆积如山的白骨高耸入云,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浩劫的残酷与悲惨。
上级官员或许是心生了一丝慈悲怜悯之情,慷慨地捐赠出棺木,用于收敛这些亡者。这一举动引发了巨大的需求,以至于济南城所有的工匠店铺里,可用的木材都被抢购一空,无一剩余。也正因如此,那些在这场灾难中被处决的众多鬼魂,大多都被草草安葬在了南郊。
在甲寅年间,有一位来自莱阳的书生千里迢迢来到了济南。他有两三个关系极为亲密的亲友,不幸也在这场可怕的灾祸中被诛杀。满怀悲痛与思念的书生,买来纸钱和丝帛等祭祀用品,前往那荒芜凄凉、杂草丛生的坟地进行祭奠,以寄托自己的哀思。祭奠结束后,他就在寺院的下院租了个房间住下,暂且寻得一处安身之所。
第二天,他满怀心事地进城去办理相关事务,一直忙到日暮西山时分,却仍未归来。就在这时,一位陌生的年轻人突然来到他所住的房间拜访。只见这年轻人看到书生不在,竟毫无顾忌地摘下帽子,登上床榻,穿着鞋子就大大咧咧地仰卧在了上面。仆人见此情形,满心疑惑地询问他究竟是谁,可这年轻人却紧闭双眼,一声不吭,丝毫不予回应。
过了没多久,书生终于归来。此时,天色已晚,暮色苍茫,光线昏暗朦胧,让人难以看清眼前的景象。书生满心好奇,亲自走到床前询问。那年轻人猛地睁开眼睛,瞪得滚圆,大声说道:“我在此苦苦等候你的主人归来,你却这般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追问,难道你把我当成了强盗不成!” 书生见他如此恼怒,赶忙笑着说道:“主人就在这里呢。” 听闻此言,这少年立刻起身,动作迅速地戴上帽子,恭敬地作揖后稳稳坐下。紧接着,他便热情殷切地寒暄起来,话语滔滔不绝。
书生仔细聆听他的声音,总觉得似乎曾经在某个时刻相识,却又一时难以确切想起。心中急切的他,赶忙让人迅速拿来灯烛,想要借着光亮看个究竟。这一照,可把书生惊得目瞪口呆,原来此人竟是同乡的朱生,而且他也是在于七案中不幸遇难身亡的。书生被这突如其来的相遇吓得大惊失色,转身就想夺门而逃。
朱生眼疾手快,一把紧紧拉住他,言辞恳切地说道:“我和您可是有着深厚情谊的文字之交的好友啊,您怎能如此薄情寡义?我虽然如今不幸成了鬼魂,但对您这位故人的思念,始终在我心中耿耿于怀,从未有一刻忘却。今日我冒昧前来打扰,只希望您不要因为我如今已为鬼魂,就对我心生猜疑和轻视。”
书生听了他这番情真意切的话语,这才慢慢安下心来,缓缓坐下,接着询问他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朱生一脸诚恳,缓缓说道:“您的外甥女如今寡居在家,身边还没有可以依靠的配偶,我对她心生爱慕,想娶她为妻。我多次托媒人前去说亲,可她总是以没有尊长的命令为由拒绝。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无奈之下,只好前来恳请您帮忙说句话,成全我这一番心意。”
原来,书生有个外甥女,她的命运颇为坎坷。早年便失去了母亲,孤苦无依,被遗留给书生抚养。直到十五岁时,才回到自己家中。后来,她不幸被俘虏到济南,当听闻父亲遭受刑罚的噩耗,脆弱的她竟惊吓过度,就此香消玉殒。书生听了朱生的请求,皱起眉头说道:“她自有父亲在,为何要来找我呢?” 朱生赶忙回答:“她的父亲已被侄子开启棺材带走了,如今并不在这里。” 书生若有所思,又问道:“那外甥女向来依靠着谁生活?” 朱生赶忙说道:“她与邻居的一位老妇人一同居住,相依为命。”
书生听了,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忧虑,暗自思忖着,自己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去给鬼做媒呢?这可不是寻常之事。朱生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赶忙说道:“倘若您能应允帮忙,还烦请您屈尊跟我走一趟。”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起身,紧紧握住书生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书生坚决推辞,满心的不情愿,焦急地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朱生一脸坚定地说:“您只管跟着走就是了,到了地方您自然就明白了。” 书生实在推脱不过,无奈之下,只好勉强跟着他一同前往。
他们一路向北,艰难地走了大约一里多路,终于来到了一个规模较大的村落。这个村落看上去颇为热闹,大约有几十上百家住户。在村落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