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告诉他们你要竞选少主的事儿?”
句莲伸手将那盘桂花糖移到桌角:“嗯。明日你便为芸如夫人出殡吧,无论是想葬在句氏还是吴氏,都随你。”
句荷诧异:“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还明知故犯,我是嫌他的刀还不够贴近我的脖子吗?”
“就算他为此事恼怒,但因此而要你的命,是过不去悠悠众口的。为母逆父,忠孝难全,世人会体谅的。”
“再者说,他明日怕是也没空管你的事了。”句莲手指搭在茶杯上,“人一旦入土,那就没有再挖出来的道理。虽是如夫人,但到底是句府的如夫人,也是实打实的吴家女。葬在哪里都说不过去,那便葬在哪里都说得过去。人言罢了,你不是最擅长诡辩的吗?”
句莲这意思便是先斩后奏。人只要已经下葬了,就断没有再挖坟掘墓的道理。届时句老爷虽必然怒不可遏,但也不能为此杀子,反叫外人指指点点。
“他若执意不肯为此放过你,那我便以族务之名上报句氏,他虽是家主,但也独断不得。不过,”句莲默了默,“许是不免要受些皮肉之苦。但我绝不会让你因此殒命。”
句莲筹谋到这地步,实在已是尽其所能。如此既成全了句荷的孝道,也护住了句荷的性命。
句荷举着手里仅剩的一点桂花糖,看向句莲:“哥,你应该知道芸娘从前做了不少,对你不太有利的小动作的吧?”
句荷说得很委婉。
句莲淡淡瞥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
“她入葬句氏的话,你不会不太好接受吗?”句荷又问。
“我又不会供奉她的牌位。”句莲将茶盏端起来。
“那你这么多年,也就没想到要,报复她?”
句莲似笑非笑地瞥句荷:“怎么?你想劝我让她暴尸荒野?”
“那倒不是,我就是好奇。”好奇你为什么脾气大又这么好欺负。句荷在心里吐槽。
芸娘坑害句莲的次数可说得上是数不胜数了,但句莲至今其实并未有过什么实际上的反击。他至多把芸娘当透明人而已。
“她不过是个如夫人罢了。一个连死后入哪家祖坟都是难事的人,我何苦费心报复她呢?”句莲将水面上的茶叶轻轻拂开,浅抿了一口润嗓,“说到底,她只是工具而已。”
句荷挑眉。她没想到句莲对此竟是透彻的。他一直都知道究竟能不能对他造成伤害其实不是由芸娘决定的,而是由躲在芸娘之后的那位假公济私的判官句老爷决定的。
只要句老爷有这个需求,即便没有芸娘,也会有花娘,草娘之类的别人来填补这个空缺。
原来句莲真的敬爱他的父亲到如此自苦的地步。知而不避,近乎自残。
“而且,其实,她也算……功过相抵吧。”句莲斟酌片刻,接口道。
“功过相抵?”
“没什么。”句莲摇了摇头,“总之,我没那么多闲工夫浪费在无关人等的身上。”
“哥,她对你心软过,是不是?”句荷却没顺势揭过这个话题,“她原本有机会彻底除掉你的,但她没有,对吗?”
她原本可以杀了他,但她到底没有。
句莲没有说话。
“她这辈子,总是如此,机关算尽,只差心狠手辣。偏偏只差这一点狠辣。”句荷感慨之余也有些好笑,“天道没有善待过她,却也不算战胜了她。”
兜兜转转,芸娘始终是芸娘,她一生聪慧,只是心软。
句莲看着那茶杯中的水面也有些喟叹。
水中茶,瓮中鳖,井底蛙。生而困顿,非死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