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拼胆量、目光和狠辣,像阿四这样的混江龙,回到江宁,那便是潜龙入海,如鱼得水。
“盐价一天一个价,还让不让咱老百姓活了。”
一个老妈子挎着篮子,骂骂咧咧地从官盐铺子里走了出来,恰巧撞上了阿四。
阿四忙扶着老妈子,瞧对方衣着虽朴素了些,但衣衫齐整,头上还别着跟银簪子,想来也是富贵人家的老妈子。
“大娘,这官盐现在什么行市?”
阿四心下好奇,江淮两浙地区盛产海盐,就算是涨,能涨到什么地步去。
“五百文一斤的盐,你说是不是要了人命。”
老妈子没好气的抱怨道,见眼前这小子懂点礼数,好言说道:“小伙子,看你手上也趁不了几个钱,能忍就忍了吧。实在开不过去了,也别来这盐栈……”
老妈子左右瞧了瞧,压低嗓音道:“现在有不少井户私煎私卖,才一百文一斤,粒细干净,味道也不苦。”
“大娘,既然私盐便宜,你为何要来这盐栈受气?”
阿四瞥了一眼老妈子挎着的篮子,好家伙,提手都压得变形,这篮子里起码装了十几斤盐。
明知盐栈的官盐贵,质量差,不必私盐性价比高,还跑来盐栈买盐,这不是二傻子冤大头么。
老妈子颇有些无奈,叹气道:“买卖私盐有违大炎律法,我家小姐要竞选良家子,哪能为了这点钱财,而冒不必要的风险,若是传将出去,岂不坏了小姐好事。”
“良家子?官家何时开始向民间遴选妃子了?”
阿四闻言眉头一皱,自他老爹建国以来,慢说是皇帝,就是皇子外戚娶亲向来只迎娶高官显贵之家的女子,公开向民间遴选妃子,岂非开了先河。
南宫义这才上位几年,就开始贪图美色享乐了?
“官家头一次在民间选良家子,举国上下不知多少人为了一个参选名额争得头破血流,你这小伙子……我还要赶着回去给小姐做点心,不与你在这口舌了。”
老妈子见阿四如此孤陋寡闻,也懒得与他再扯闲篇,挎着沉甸甸的篮子,扬长而去。
“这盐价涨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哦……”
“江北淮帮,浙南盐帮,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总有一天朝廷会收拾他们。”
“衙门口朝南开,那些官员和他们蛇鼠一窝,指望朝廷,不如去求神拜佛。”
“听说朝廷要对北莽用兵,官家正为粮饷犯愁……”
朱雀大街上,百姓们怨声载道。
阿四远远没有想到如此繁华的江宁城,一棒子能砸出一群吃穿不愁的小康富民,有朝一日竟也吃不起盐。
城里尚且如此,这城外乡里乡村的穷苦百姓,又过的是什么光景。
他算是听明白了,朝廷要派兵打仗,粮饷不济,便打起了盐铁的主意。
朝廷向盐商超发盐引筹措军资充实国库,向以盐帮、淮帮这等盐户组织起来的帮派提高征收食盐额度的同时,又强制以低价从他们手中收购剩余食盐,后又高价投入市场销售。
如此下来,朝廷两头吃利,盐商在其中只得赚些微薄利润。
坏就坏在地方官员贪墨成风,克扣提留“引银”不说,还与盐帮、淮帮私相授受,默许盐户贩卖私盐,以便在其中牟取暴利。
私盐泛滥成灾,手上攥着大量盐引的盐商更是叫苦不迭。一方面官盐供给量大幅减少,而盐商又不愿缴纳昂贵的提银从官府手里提盐,另一方面私盐扰乱市场,盐商又不愿以低价出手,以致于盐引如同废纸,而现囤积的官盐砸在手上出不去。
朝廷拨乱反正,能待何时。
若不是官府力压着,只怕江淮两浙的盐商早就与贩卖私盐的私贩同归于尽了。
朝廷与盐商的博弈,地方官与帮派的勾连,盐商与私贩的斗争,扒了谁皮,都会养肥一群人。
若说苦,那最苦的还是百姓。
“辣块妈妈的,江淮两浙的地方官不杀一批、抓一批实难消心头之恨。”
瞧着自己老爹亲自打下的江山,被霍霍成这般样子,阿四怨气难平。
王朝初建,百废待兴,朝廷本该与民休养生息,恢复民生社稷。
如今国库空虚,贪污腐败之风,内伤不治,何以言兵。南宫义,你到底在折腾个什么劲儿,难道真要大炎二世而亡嚒?
阿四心中郁结,怒气无处可解,也没兴致去想搞钱之事,见着前方不远处有一茶楼,便前去打尖歇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