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佛,是弘扬佛学的意思。我认为这个名字太古板了,也太专业了。何必呢?孩子并不一定属于父母的时代。我建议在弘字左边加个水旁,说明他生在水之滨;把佛字的人旁去掉,佛非人是神。这样一来,孩子的名字就成了泓弗。太不可思议了,这样怪名怪字,后来竟然得到萧与慧的首肯。我想这个名字也可以理解为,不要走泓一法师的路!这是对萧的一种忠告。
议论过孩子的名字,我怎么也想不到,慧流着泪告诉我一个令我柔肠寸断的坏消息:“萧,查出患了前列腺癌。已经晚期了,是在前年例行体验时查出的。萧为什么要调到佛学院,这可能就是答案。”
我认为体验结果不一定准确,因为按常识推理,患了前列腺癌的人,应该是不会有生育能力的。我对慧说了我的看法,希望她能说服萧再到几所专业水平高的医院查一查。还嘱咐她要细致,也不要轻信一个医院的结论。
第二天,在萧的办公室里,萧把我介绍给佛学院的院长。
院长告诉我,为了让萧去检查身体,需要一位对佛学研究有一定造诣的学者来接替他的工作。因为萧正在研究敦煌遗物,为讨回国宝日以继夜的工作。这份工作需要不间断地持续下去,才能赶在拍卖会前在全国形成一个统一的大纲。但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萧带病工作,看到一颗明星的殒落。萧需要一个接班人,而这个接班人,非你莫属。
我欣然接受了院长的聘任,接过萧的工作。我甚至于不想先回母校道一声别。在这里换了头衔——副教授,我进入了专家学者之列。其实我是名副其实的。由于萧的原因,我做的先期研究工作是扎扎实实的学问。
第二天萧就跟我办了移交。移交过来的资料,最多的是发黄了的经卷,还有同样发黄了的泓一法师着作。萧的资料也都留给了我,因为我相信他会回来的。萧的资料虽然没有发黄,但在佛学院里也只能装在黄色的卷宗里,所以也只能称作黄卷了。
我陪着萧和慧回到了母校。由于萧的请求,校领导爽快地放了行。他们同样知道,从事佛学研究和做好寺院的文物工作已经是当务之急了。
在我的宿舍里,慧又哭成了泪人。这晚,我们虽然又同睡一榻,但已经没有了青原山庄的风情,倒有了同床异梦的感受。慧担心的是萧的病,而我呢,已经进入了非僧非尼却从事僧尼工作的角色。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一晃一年就过去了。萧被证实为癌症初期,动了手术,像是没有大碍。但我和慧一道阻止他的复职,因为萧做起工作来过于投入,这对他身体的康复是不利的。
可是又轮到了萧不得不来的时候,因为我要到“西天取经”。我接受国家文物局的委托,要到伦敦的一个拍卖行去“买”回敦煌文物。说是买,其实是通过交涉,按国际法准则给一点补偿,就把一些被证实为从敦煌“盗”走的文物收回来。
我的工作又要原原本本地交还给萧。我已经预感到,萧会回来的,因为“我佛慈悲”!
临走的前一天,我考虑到工作的方便,就把头发剃光了,穿上了僧衣。剃光秀发对一个女孩来说该是如何的悲壮!我应该列入到女英雄传记中吧。我把剃下来的长发用红绫捆扎成粗粗的两条,再编成两个中国结。
在机场的贵宾室里,我把“中国结”分送给萧和慧。为什么要分别送呢,不会觉得多此一举吗?不会的,两个结样式不同,男女有别,意义也不尽相同。送给萧的是双心交叉的结,意寓永结同心。送给慧的是重叠的两个心,含意是我与慧同心同德。
一去就是两个多月,我终于不辱使命,顺利地把国宝取了回来。我在萧研究基础上完成的专着也在国际学术大会宣读了,不久又发表在国际权威刊物上。有人说我是名利双收。我是名利双收了,但是他们看到我的付出了么?那是我用付出青春和爱的代价换来的,如果有人愿意还我青春,以交换我的名利,我会举双手赞成的。可惜没有这样的人和这样的可能!
回来那天,萧和慧又到机场接我。萧还是那件我“放”了一缕长发的t恤,脸色白里透红,健康极了。慧穿上了我送的“婚纱”,明显地她把旗袍下摆别上了一截,但还是很合身的。慧抱着泓弗,小家伙已经呀呀学语,可爱极了。
在贵宾室里,慧迫不及待地帮我换上了他们送给我的一件地道旗袍——浅红色的,同样是高领、紧身、高衩。一双坡跟凉鞋,外带一串珍珠项链。
穿戴以后,我照照镜子,竟对着镜子直发笑。
会忍不住问:“笑什么,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