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真的,我不知道今宵酒醒何处。酒醒时,我只是看到了一弯残月!
那一天,我们是多久多久后才偶然在路上碰见?
你的病态让我的心凉到了冰点。都说是,我们分别调动两个单位以后,你一定会珍重自己。我还总是担心着你,“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我今日见到的你,再也不是那娇小玲珑、舞姿窈窕、明眸酷齿、酒靥深深的“小领导”了。你印证了我的担心。
顾影生怜,这让我想起了……
那一年,我们单位举办中秋、国庆两节联欢会。你我坐在一起,不吃月饼不含糖果,只是默默地对视着。我们是两只离群的孤雁,久久地在围城上盘旋。我们多少次耳鬓斯磨,却不曾越出城池一步,牢牢地守住各自的心城。
你我相识,那也是在仲秋之夜。那是迎新晚会,你代表单位欢迎新来的职员。你给我的印象,只是一位秀丽端庄的姑娘。可是当你坐在我的身旁,让我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你的时候,我才发现你已经是个雍容华贵的少妇。
我对你的名字很好奇,我怯怯地问:“今天是你的生日?”
你对我的问题很兴趣,你羞羞地答:“是啊,是因为我庸俗的名字让你猜到?”
这以后,我们从相识到相知,共同走着一条酸甜苦辣的心路……
望着你瘿弱的身体,我猜测你好像是扶着沿街的墙一路走来的。
我心里疼疼的问:“你怎么连个的士也不打?”
你站在我面前,那厚厚的羽绒服把你包得像一只棉猴,连那红红的脸颊也与猴别无二致。
你喘息过后,才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是舍不得打的的钱……钱对我已经不重要了……我是坐不得车,的士司机总是把车子开得飞快……我这心脏病怎经得起折腾?”
我扶着你的手,又轻轻地为你抚摸后背。我想让你缓一缓气——这是多少年后的又一次?可你转过身去,朝向我的是那扶着我的手颤抖着的胳臂。这动作使我无所适从。你是不愿意,还是怕被人撞见?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我真的不敢问。
就这么久久地扶着。你气息平和了,你那被高血压挤红的脸也恢复了常态,可我还是不敢问。
扶着扶着,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扶着……
你并不在乎路人的目光,说明你并没有怕被人撞见的顾忌。你并没有拒绝我的搀扶,这又说明你不是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那么你究竟为什么要转过你的身,转过你的脸?不明白,不明白,至今还是不明白。
你终于说话了,缓缓的似乎在斟酌每一个字眼:“能送我到城里的医院住院么?很远……就现在……”
你的嗓音还是那样的柔,那北京人特有的语调依样是那样诱人。听到你说的话,我的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口,回答你的时候竟然是结结巴巴却十分肯定的话:“问……什么……能不能……你怎么把我当作外人了?”
“我很高兴,”你这才把脸转过来,用另一只手探进口袋里掏着什么,“只是怎么送呢?我既无法坐车,更无法走路。”
这时你的泪已经顺着那脸颊往下流,还直在酒靥里打旋。
“这给你,”我这才知道你是要取手绢,连忙递过一张纸巾,“这倒是个问题,不过……我可以背你呀!……像猪八戒背媳妇那样……对,我可以通知我的朋友,把私家车开过来。慢慢的像乌龟驼着你去。”
你扑哧一笑,两颊上那深深的酒靥又像从前那样跳跃:“你还是这样调皮,都步入中年了还爱……”话还没说完,你又气喘吁吁,只是一个劲地对我投来甜甜的笑。
……
我曾向你承诺,要天天到医院看你,侍候你,可是我“轻诺寡信”了。我从此再也没有去看你。我知道你一定恨我了!可是那把摊挂在我书桌前墙上,你书写的扇面,却选了这样一首李白的绝句:“怨情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于是,我又不知道你恨谁了。但知道你恨的一定不是我!
我之所以不能去医院,其中的原因你是明明白白的。况且我没有去可能是身不由已,但却可以心犹由已——我的心始终陪伴在你的床旁。我知道你是不会恨我的——因为我尽力了——而你却因为我的身不在旁,而获得最大的自由度。
……
那一年我下放到工厂,顶着“臭老九”帽子的知识分子,在厂里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