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闻玥诡异的眼神在竹猗和荼风之间来回打量。
终于在撅光了院子里的苔藓之后,他望着荼风开口了。
“你……们真的不考虑拜堂成亲吗?”
荼风神情不太自然地瞥了一眼闭眼假寐的竹猗,眼尾处的淡粉仍留有方才的旖旎。
他端起国师的架子,一本正经地抬手指向远处,“裴子初应该已经到了,你闲着无事的话,且先去将人迎来。”
闻玥翻着白眼,拍拍手上的灰,一遍转身往外走,一边阴阳怪气地念叨着……
“得嘞,八抬大轿迎的不一定是新娘,还有可能是摄政王啊……”
荼风,“……”
裴子初来的并不算快。
闻玥是白天出去迎接的,晚上才领着裴子初来到了鹿泽寨。
还带来了一个人——
“姑娘?原来……你真的是山贼啊……”
一道惊诧的声音钻进耳朵,让懒洋洋的竹猗掀开了眼皮。
“哟,我的压寨夫人来了啊。”
她在思考,到底是怎样的缘分,让裴子初和夏宁宇相遇呢?
闻玥掏了掏耳朵,不敢置信地贴上夏宁宇的脸,“压寨夫人?你什么时候跟这个恶婆娘勾搭上的?”
话音刚落,一鞋板直接拍上闻玥的后脑勺,准确又有力度。
闻玥捂着肿包的后脑勺回过身,就看到竹猗的手里正转着一把砍柴刀,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他后脖颈一寒,忙快走两步走到荼风身边,老实巴交地夹紧了尾巴。
“你看到没?这厮打从一进这院子,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母老虎,暴君失踪之后,他就有点不大正常,你最好小心点儿。”
荼风听着这几句掩耳盗铃的低语,只当是放了个屁,面无表情地望着裴子初。
“摄政王来得比信上早了两日。”
荼风缓缓抬手横在身前,宽大的衣袖将软榻上的竹猗遮挡得严严实实,隔开了裴子初有意无意的视线。
“听闻国师在灵兆的惊世之举,不得不快马加鞭,公子若是知道你有难,定也不会放任不管。”
竹猗听着这裴子初这小子成熟不少的嗓音,心中不禁生出孩子终于长大的感慨,可……
这话里有话的腔调,她就不那么欣慰了。
荼风并不意外裴子初对自己的在意全部来自于陛下,也不在乎他的意有所指。
“陛下只会为南梁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呃……”闻玥苦恼地挠了挠头,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是个聋子。
国师对着摄政王指桑骂槐,桑和槐都骂了。
一个是前任暴君,一个是现任暴君,不管是单挑还是群殴,他们都没有胜算吧?
“本王又何尝不是呢?”
裴子初不客气地在荼风的那把椅子坐下,一边理着衣摆,一边沉声道:“国师为灵兆除去妖后,且灵兆帝王尚幼,本王就勉为其难,可代为监国。”
“监国?”闻玥抬起惊恐的小眼神,敢情这人千里迢迢不是来替荼风撑腰,是专程来鸠占鹊巢的?
果然啊……
什么人养什么鸟,暴君养的小子真的比暴君还暴君。
他摇摇头移开视线,就看到那长在软榻上的恶婆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嘴角还噙着一抹荡漾的笑……
不会吧?
恶婆娘该不会真跟小暴君看对眼儿了吧?
竹猗哪里会管闻玥脑子里的废料,她正忙着在心里猛夸自己“教子有方”!
好小子,学到了她的胸怀天下!
荼风撩起衣摆挤着竹猗的软榻坐了下来,压根儿就不打算接裴子初的话茬。
他在裴子初的面前,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了目中无人的气势。
竹猗似笑非笑地将视线转到荼风身上,不知不觉间,倒成了旁人眼中的含情脉脉。
“竹猗……姑娘……”
清澈悠扬如泉水淙淙的声音响起,一如投石入湖溅起的浅浅水花,叮泠落下,回荡着空灵的曲调。
竹猗挑眉,在那双深邃的重瞳注视下,忽而有种被看穿的恍然。
她不动声色地眨眨眼,抑制住想要疯狂上扬的嘴角。
他,是在窥探她的心思吗?
裴子初的眼眸重叠着黑灰的幻影,那明灭的暗芒带着致命的吸引力,稍不注意,便会深陷其中,丢盔卸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