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献闷声发笑。
“好,若是魂全,天老大,你老二,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院中阵法已设,祭台摆好。
沈长乐小小年纪坐镇阵外。
周献站在她身侧。
阵法内香燃符焚时,他双眼忽地被刺目光亮闪得闭眼,一瞬间,人又坠入无边黑暗不可视物。
再然后,一切便都恢复如初了。
殷问酒在飞快的结印,小小铃铛被供在案台之上,似乎有轻微的动静,但又像不过幻觉般。
“卫家问酒前来!请卫家先后辈护下十八炼狱寻魂!应召!”
阵地之中,旋风骤起。
片刻之后,在人之肉眼可见中,便见殷问酒头顶上升出一道柔和的光来,外层渡着一层淡淡的天子之气。
那便是人的魂体吗?
周献浑身紧绷着,他以为三年了,早该将心中的惧安抚下来。
但眼下此刻,哪怕殷问酒那般自信的情况下,他看着那离体的魂,自身神魂不安的感觉已经令他连呼吸都显得困难起来。
那光亮消失不见后,殷问酒瞬间便软了下去,被周献及时接住。
阵破,他抱着人回了房中,沈长乐亦步步跟着。
她小大人道:“师傅已成功下至阴界,现下无纰漏,情况是好的。”
周献点点头,这才觉得手脚发凉的很。
“长乐,这几日,你都需在此守着你师傅。”
沈长乐点头:“师公,我明白,长乐定会守着师傅醒来!”
周献摸摸她的头,勉强笑了笑。
沈长乐:“万人祈福焚香,辰时便要燃起。”
周献:“必燃。”
他将院门留给暗卫看守,出了苏宅。
万人祈福焚香,对于如今的殷大善人、摄政王王妃来说,并不难。
但要的是万人诚心诚意,上感天下抵地的诚,那祈福之人必要成倍上翻才稳妥。
这件事,周献交给了沈邺去办。
王妃魂浅,亦通阴阳,所以身体底子自小便差,这在上京亦是人人皆知。
遂需祈福诵经焚香,求得魂安。
……
翌日。
天泛鱼肚白,不过卯时。
沈长乐小小年纪,在床榻边闻着提神药草守了一夜。
她裹紧身上的小小狐裘,开门出去,遥望东北方向缓缓升起的紫烟。
那是萦绕在香烟中的缥缈紫气。
寻常焚香祈福,心诚十年三十年五十年或许才得一出紫气,而为殷问酒祈福之人,眼下还未及辰时,便焚出了淡淡紫气来。
沈长乐心安一笑,绷紧一夜的情绪终于松下来些。
……
上京之东,是皇庙。
摄政王周献、皇后宋念慈、太子周祈安,三人带头跪于正中心,将殷问酒以自身鲜血所绘之符供在祭台之上。
沈邺夫妇与苏央居后一步。
学子、百姓们在日出未至前,便已然跪出了皇庙之外。
钟声响起时。
香烟缭绕,直奔皇山而去。
要至皇山山顶,足足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在此之前,周献不信鬼神不敬佛,万事皆求自己尽心尽力而为。
但今时今日,他虔诚供请满天神佛,长一份清明之心,余一丝情理之外。
三跪九叩,他焚香不断。跪下去时脊背挺直,弯下腰去,又恭敬至诚。
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行至半途,便过了半日有余。
再看下方,人群在如云雾般的香烟中,早已望不到头……
而这,不过是第一日。
登顶皇山至高处,埋一份香灰。
而后折返。
翌日继续。
行至三日,若是人依旧不醒,便要由沈长乐将她强拉回魂。
而在今日之前,殷问酒身魂不稳已然三月之久。
事不成,便是回魂,她魂飞魄散过不了二十九。
这是沈长乐的断言。
第二日。
皇庙虔诚祈福望殷问酒魂安的人只增不减。
辰时,周献第二趟起身时,后方突然传来人声。苏越越过人海而来,被挤得发簪都歪了出去,凌乱潦草。
苏央从护卫手中接她过来,苏越气道:“我他……我就猜到这丫头不得安分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