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又一圈地围着棚子绕,现在终于冲了过来,看着钱夫人怀里这个小生命。
他脸上的皱纹舒了又皱,皱了又舒,仿佛是想要大笑又不好意思。
“瘦了些。”最后,他评价道。
也得亏是这孩子瘦小,流民一路逃难,运动量充足,产妇虽然虚弱了些,但也是能当事的,所以才能较快地生下孩子。
这样的环境,越拖越危险。
“哇,怎么像个小猴子一样。”罗笙也凑了过来,但不敢抱,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孩子的脸。
“你小时候倒是不像猴子,像只小猪。”徐不让坏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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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的,过个月余就会变好看了。”钱夫人笑道。
那头,男人正握着产妇的手,一眼都没分给这个孩子。
夫妻两私语半天,产妇道“我想看看孩子。”
男人这才起身去看两个人的孩子。
碍于罗笙和江太医的面,别人都没围上来,只是伸长了脖子看。孩子还在钱夫人怀里,正小口小口喝着米汤。
这孩子瘦弱得像只小猫,但健康似乎并无大碍,能吃,就代表求生的欲望很强。
正主来了,钱夫人自然把孩子还给人家。
男人抱着孩子,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虽然衣着破烂,面黄肌瘦,但骨架子很大,能吃饱饭的话,大概是个壮汉。
“大恩不言谢,我在这给各位恩人磕头了。”
他把孩子放在地上,砰砰砰嗑了三个响头。
江太医还在翻着药箱,给刚刚帮着接生的一个女孩说着注意事项,他这么一跪,还没反应过来,就受了三个响头。
“医者救急,不问贵贱贫富,这点自觉老夫还是有的。”老头表情比来时和缓多了,扶起了他。
“看衣着,各位非富即贵,我一介莽夫,说这话空惹人笑,但他日若有可以帮到各位的,必九死不辞。”男人目光灼灼看着在场几人。
“你也知道是大话,现在你最应该做的就是给你婆娘孩子一个好住处。”
罗笙被说得颇有些感动,还没等他说话,徐不让就抢白道。
“你这家伙,能说点好话吗?”他不忿的说,谁知徐不让话锋一转,问男人:“你们是从哪逃来的。”
男人目光一沉,把孩子交给旁边的女孩,让她抱去给产妇。
“我们是云湖杨家庄人,今春百里大旱,至一月前又连绵阴雨,使黄河崩堤,这才背井离乡。”
他回头看着周围的人群。
泛泛看去,年轻男人居多,也有少数半大孩子,老人和女人,几乎没有。
乱世里,老百姓典妻卖子甚至易子而食的向来屡见不鲜。
“前些年兵荒马乱的,去年稍微好些,年初断了粮,干了又涝,是天爷要咱死吗?”
徐不让本来一直在怀疑这群人的身份,若是有心,那万留不得。听男人这么一说,她叹了口气,“这不是活下来了吗。”
罗笙和钱夫人在旁听着,见此也嗟叹无言。
“你们接下来要去哪,产妇和刚出生的孩子可不适合长途奔波。”
“听说往西南那里有个谷神教,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人。”
本来江太医在产妇边上絮絮叨叨的嘱咐着注意事项,听到男人的声音回头,面带怒色:“万不可去!”
“我……我听闻那谷神教,收容灾民,分配土地和粮食……”
被老头一吼,男人有些懵,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江太医一皱眉,想说什么,刚要开口,又叹了口气,思量半天才说:“去不得,老夫不会害你们。”
“可除了那里,我等无处可去。”他苦笑道。
流离失所,非他们所愿,这青黄不接的时节,什么地方会容纳他们这一群逃难的。
“此路东百里是洛坪,那地方应该有个叫黄台的庄子。”徐不让叫罗笙拿了张地图来看,手指在羊皮的图上轻略而过,在标着洛坪两个小字的地方点了点。
“那是个茶庄,你们可去那里。”
“这是什么义庄吗?”男人眼里闪着光看着她,这地方看起来要近得多。
“不是,是个大贾的私人庄子。”
他眼里那点光又忽地灭了。
徐不让在自己腰间躞蹀上挂的一堆小包里摸来摸去总算找到一个小印,在地图背面草草写了几个字,盖上章子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