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落于蛛网的蜂子,粘黏在原地。嗡嗡地瞎忙许久,连网沿都摸不到,生生等死。为了好好活着,夜昙决意换个法子。先不找夫君,找找那谨王诉诉旧情,探听一番云夫人满身疤痕的过往。
结果新雉回禀,谨王事忙回绝了。且请夫人下次再召要经过陛下准许,不可私相授受。夜昙气得踢了桌凳一脚——自作多情,又不是找你真诉“旧情”,什么私相授受?
再一日,便是皞帝约好的与贵人相会。夜昙推脱了摘星楼的侍寝暗邀,又躲懒了练剑,这般再推脱就太不像宫妃了。故早早被叫起,似家宴那日一般,极痛苦地等新雉给自己梳折脖子的发髻。
也不知堆了多少支钗子,至于吗?会见少典宵衣都要不了打扮成这样。
“夫人还从未穿过这身紫裙呢。配上新发髻和这断月坠,真是好看。”新雉在后边插簪边夸。夜昙镜前补眠,心虚一笑。
紫色是她自己所钟,却非云夫人所爱。前日拉开紫檀木箱,只找到一件紫,还是可怜兮兮地挂在最末,显然不受偏爱。这见皞帝头发由不得自己,衣裙总也得自己喜欢些。便提前吩咐了要套上这件。
绛紫宫装绣上连珠的昙花。简直就是为她而生,夜昙作了几日的旁人,终于算是做回夜昙。
淤塞碰壁几天了,兴许见完面还能更淤塞,她是需要自娱舒心的常人,不似姐姐,救人破题时总是不疾不徐的从容。
夜昙喉咙里又发出声叹。姐姐,有琴,慢慢,我何时才能见到你们啊…
都要她救人,谁来救救她啊。
等梳妆皆成,新雉又道:“夫人,差点忘了说。陛下在您未醒时派人卸了牌匾。”
夜昙:?
曾叔公安静了几日,今日见面又开始作什么妖。
“干嘛,我没陪他练剑,他气得罚我?”
新雉忙解释:“不是,陛下说当时取名仓促,现在想来意象不算上佳,还是夫人自己拟定自己喜欢的名字,告诉他再做个新牌匾上去吧。”
夜昙:“叫什么不都一样吗?不明白他。我懒得想。你帮我想想。”
“啊,夫人,这不妥吧?陛下圣恩,奴婢岂敢越俎代庖。”
夜昙张了张口,想再忽悠傻侍女两句。
“夜昙…”
夜昙:?这不是她说的话啊?
“新雉,你刚刚说什么?”
新雉回:“越俎代庖啊。”
“你没说别的?”
“没有啊夫人。”
夜昙:“青天白日的,见了鬼了。现在是几时了?”
新雉答曰:“卯时正刻,夫人。”
夜昙:…
惺忪睡眼终于完全睁开,向外一瞧。哪来的青天白日。重叠岚光,花暗蒙蒙雨。天才亮,又有细雨,天还是晦的。正适合见鬼。
夜昙恼:“折腾了这么久,竟仍有一个时辰才会面?那你叫我起这么早做什么?”
新雉难得喏喏:“奴婢怕耽误了您与陛下的良辰…”
夜昙:…
夜昙:“我去躺椅上再补半个时辰的觉。到时候了再叫我。”
“是,夫人。那我给您点上安息香。”
据说连霏总要点上这香方可入睡。只除却近来怠惰。而夜昙不同,夜昙是向来怠惰…夏雨习习,倒头就睡,入眠还需安息?夜昙刚要止住她,转念又想那檀香味道倒让人心旷神怡,点便点吧。
新雉从袖中摸出一支香来,泛着嫣红色。贝齿咬在唇上,似乎在想该剪多少正适合半个时辰的补眠。
夜昙在躺椅上边晃边道:“你还随身带着?这么忠心。随意些。点多少都成。”
“是,夫人。”
在夜昙背后,新雉擦了火折子,燃起整整一支香。
……
……
“滚出去!”
赌坊紧闭的大门勉强开口,把个衣衫黄泥的娇小人儿丢出来。小二厉声喝道:“坊主本该杀你,但知你并非主使,只关了你三天不重不痒地揍了你一顿。很该知足了!以后若再敢在任何赌坊出现,扒了你的皮!”
脏兮兮的兽女抹了抹脸。弱声答应。坊门重响合上,她拖着步子往巷外走。
巷外是络绎不绝、行商走贩的人群。时有叫卖之声,吃喝首饰、刀剑书卷,汇作热闹的整条长街。
她走到一半,步履渐快。突有男子从外更快奔向她,一张脸写满担忧。
“小竹,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