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家与伦岭里有名的孔家一样,都是世代清流人家,书香门第,名门望族。
他们对韩展业夺位一事痛恨不已,所以对曾家当时无所作为的做法亦是颇有微词。
曾永忠笑骂道,“以前倒没发觉沈将军还是个马屁精,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哈哈哈大将军还不信,”沈利用胳膊肘蹭了一下岑明的臂膀,“翊鸿,你快帮我澄清一下。”
岑明腼腆地笑了笑,“我们刚刚确实是在说虎翼大将军,还有先生,”他说着看向林知,“想必这位就是沈将军口中颖悟绝伦的先生了吧?”
林知见他清俊的脸上带着谦和温润的笑意,也跟着笑道,“岑公子抬举了,在下不敢当。”
沈利看着两位俊逸清举的翩翩佳公子,一时只觉得看迷了眼。
晃了晃神,他才问,“将军和先生这是要去大厅?”
“正是,”曾永忠点点头,看着廊道方向,又问,“一起?”
“好啊,大将军请,先生请。”
四人一起走进大厅时,其余人都已经候在里面了。曾永忠落座后,侍者奉了茶。
“岑公子,先前传入京都的军报曾言你蓄意拖延公主前去和亲——”
“胡说八道!那是因为还未到拟定的和亲之日!”
蒋顺话还没说完,岑明就怒气冲冲地反驳。
曾恒以拳抵住蒋顺的肩膀,一副吊儿郎当的做派道,“蒋大条,怎么能这样说呢?翊鸿可不是我们的犯人,还不快向岑公子道歉。”
蒋顺见众人都看着他,不由得有些尴尬,他面红耳赤道,“岑公子,我说话向来直来直去,对不住了。”
岑明适才确实是冲动了,因着继云是他唯一的亲妹妹,却因一道旨意不得不离家入狼窝,他亲手将自己的亲妹妹送入了虎狼之地,心里别提有多愤怒了。
可天下已定,如今是韩氏云朝,他们岑家越是清贵文人,就越不能做那些抗旨不尊,被人戳脊梁骨的事。
蒋顺既已道了歉,岑明也是顺着台阶下,他略施一礼,道,“无妨无妨,刚刚也是我太心浮气躁了。不过副将刚刚所言确实是诬陷,此事沈将军也清楚。”
“不错,”沈利点点头,替他解释道,“楚王殿下护送继云公主来到边境后,原是想等到拟定的黄道吉日再将公主送进安北关,可是袁固在前线被北狄日日阵前喊话吓怂了,一直吵着公主既然到了将应该立马送去和亲,翊鸿不让,便闹起来了。袁固是朝廷官员,倒是会往云京递奏折,就是苦了我们翊鸿,亲自送妹妹进贼窝,半道还遭到了马贼截杀。适才听蒋副将说的这一茬,翊鸿往后的仕途怕是也要受影响了。”
沈利的话音刚落,蒋顺还欲再道歉,岂料岑明先激动愤慨道,“就这样是非不分、昏聩腐败的朝廷,我不入仕也罢。”
林知看向曾永忠,恰与他对视了一眼,大致看出了和自己一样的意思,才缓缓说,“仕途一事倒是不难,有这么多位将军知晓了你的覆盆之冤,只要将军们上书一封举荐,依照岑公子的家世,入职四五品并非难事。”
沈利已经劝过岑明许久了,但他一介武夫怎可能说得过岑明一个文人呢?
此时有先生帮忙劝慰,他连忙道,“是啊,翊鸿,你先前是不愿入朝为官,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想,我随时都可以为你举荐的。”
岑明见状神色略微温和了一些,他的剑眉不浓不淡,端着恰到好处的墨色,狭长的眸子又恢复了适才的潺潺春水样,说话的声音也温润得让人如沐春风。
“多谢各位将军的好意了,只是我已意不在此。”
每个人都只想要好的时代好的朝堂好的统治者,可是谁都不愿意挺身而出当那个缔造者。怀才不遇,怨得了谁呢?时代的悲哀造就了个人的不幸,可时代的悲哀又何尝不是因为个人的不幸才造就的呢?
“世事浮沉志当坚,天下有求安得闲?若为外撼节,又以物移志,何以担天下之重担?”林知的声音清浅,吟起此话来如天籁之音。
时危方见臣节,世宁难见忠良。古往今来皆如此,可笑士人至今窥不破。
岑明同是文人学子,自是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的。
他叹了口气,道,“先生一语点醒梦中人,是翊鸿薄闻寡见了。”
沈利眨了眨迷惑的眼,试探着道,“这么说,翊鸿是愿意进朝为官了?那我即刻修书一封,向朝廷举荐你。”
曾恒含笑道,“我说沈将军啊,你急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