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的日子到了。
顾小阮难得换上了一袭绛紫色的衣衫,看起来整个人华贵异常。
她向来喜爱素色衣衫,尤爱青色白色,哪怕是需要穿一些明艳的颜色的时候,她也偏爱鹅黄和水红这些颜色浅的。
再加上平时也不爱弄那些繁复的装饰,总是一支步摇,挽一个发髻,整个人看起来总是略显低调,不过好在她模样好,灵动清丽,这样打扮起来倒是别有另一番韵味。
而今日的她,却像是一颗被拭去灰尘的明珠,整个人的气场完全不一样。
双目明亮,朱唇点绛,明艳得有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顾小阮看着那个陌生的镜中人,也不禁晃神,究竟是现在的镜中人是真正的自己,还是原来那个喜欢缩在萧启域身后的小丫头才是真正的顾小阮……
或许都是吧,一人总有不同的模样,只是在不同的人面前就会显露出不一样的自我。
不知道萧启域在西北如何了?
想起萧启域,顾小阮冷若冰霜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暖意。
或许只有在萧启域的身旁,她才能成为那个弱小的需要庇佑的顾小阮吧。
萧启域身边的顾小阮,可以任性,可以一无所知,可以胆怯,因为一切都有萧启域替她顶着,替她承受。
可这温暖却马上就冷却了下去,马上,她和萧启域就要成为仇人了……
她已经做好了在宴席上击杀帝君的准备。
是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击杀帝君。
她躲得够久了,她不想再装下去了。
想到皇后温柔的双眸和萧启域眼中毫无杂质的爱意,顾小阮只觉得心上背负着千斤重的巨石。
可动摇的瞬间,脑海中立即出现了那个怨愤的童声。
“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不守信用!”
顾小阮眉头紧锁,艰难地说了一声,“好……”
身边的宫人紧张疑惑地看向顾小阮,“郡主,您没事儿吧?”
“我没事。”顾小阮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冷静模样,平静地笑了,“可能是刚刚的马车坐得累了吧。”
“郡主注意身体,翊王去西北只是陛下的历练罢了,到时候回来了,看见郡主消瘦,只怕也会心疼的。”
顾小阮知道这宫人也是好意宽慰,只是她担忧的并不是这个,但还是对那个宫人道了声谢。
宫人受宠若惊,急忙道:“受不起郡主,奴才就是一个奴才,这么当得起郡主的一声道谢。”
顾小阮笑了,并没有再说什么。
只怕过了今日,她就是弑君逆贼,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哪里还是什么郡主。
顾小阮到的并不算早,入席之后不久,宴席就开始了。
帝君依旧端坐在最高位,几日不见,倒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不过脸上的气色看起来倒是不错,当然,也只是看起来。那些血色都不是皮肤里透出来的,而是浮在表面的。当然,如果不是顾小阮的眼里非凡,也看不出来。
顾小阮展开听觉,向帝君周身探去。
帝君的心跳微弱,呼吸沉沉,早已是油尽灯枯的迹象了。
看着帝君依旧含着锐利的双眸,顾小阮不禁心生敬佩,她不知道帝君是怎么强撑着做到的,这就是意志的力量吗?
顾小阮在人间流连的数百年间,他是第一个能做到如此的人……
顾小阮注意到帝君每每胸口微微起伏之后都会喝一口酒,而且每次都喝的很慢。
印象里,帝君每次喝酒都是仰首一饮而尽的,这次怎么这么反常?
这时,舒贵妃的声音传来,“陛下,光听歌姬唱歌,舞姬献舞有什么意思?”
帝君正在喝酒,听完舒贵妃的话,并没有立即放下酒杯,倒是手微微一抖,似乎是把酒洒在了唇边,拿过袖子一拭,接着放下了酒杯,笑道:“爱妃有何高见?说来听听。”
“陛下可还记得与臣妾初见时的情景?”
顾小阮看向帝君的袖子,帝君身上的衣袍是深色的,刚刚拭过嘴角的部分颜色略略的深了一些。
布料被水打湿,颜色深了一块,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旁人看不出来异常,可在顾小阮的眼中却能看出一些端倪,那布料却已经沾染上了别的颜色,似乎是红色……
顾小阮被自己的发现震惊了。
曾听萧启域说过,中毒到了末期,身上的器官就开始逐渐碎裂,时不时地会有剧痛呕血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