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冕:“如此,那就麻烦二位了。”
七日后,秋祭日。
姜懋带着宋王后去汀山祭祀。
他带着宋王后走在最前面,后面跟了一众禁军。
“竟然连一个儿子都没带,”郑琰瞅着那半死不活爬山的姜懋:“他究竟是有多怕他儿子造反篡位?”
徐凤鸣:“……这可不好说,谁不想做至高无上的君主呢?古往今来,又有哪个君主不害怕自己从王座上跌落下来呢?”
郑琰理所当然道:“当然有了。”
徐凤鸣:“谁?”
郑琰却不吭声了。
沿途已经有不少百姓出来围观国君祭祀了,汀山山脚至祭坛总共不过三百多阶台阶。
为表诚心,姜懋必须放弃车马,一阶一阶走上山。
他走了不到一半,便已经气喘吁吁。
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大了,他这些年来越发力不从心,这才上了不到百步台阶,就已经呼吸不畅了。
不单是体力大不如前,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常常觉着累。
更是时常健忘,有时说过的话转头就不记得了。
如今眼睛也模糊了,他还时常想起从前的事,听说人到了一定年纪,就总爱回想以前的事。
他更没想到的是,到得现在,甚至连自己的亲儿子和大臣们都觉得他老了,他们已经开始否定他的决策了。
他现在回想起自己决定出兵驻守洛阳那日,姜冕跟群臣跪在殿前,让他收回君令时的眼神,不可思议中又带着审视和震惊,包括惊讶、不解、以及无法掩饰的失望和蔑视。
那是一种赤裸裸的,看一个老得已经没有分辨是非能力的人的眼神。
在他们眼里,他姜懋已经老来昏聩,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了。
所以姜懋才会如此生气,他简直恨不得将他们统统杀了!看他们谁还敢蔑视他,挑战他的权威。
“嗬……嗬……”姜懋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气喘声,然而他却没有出汗。
“君上,休息一下吧。”宋王后伸出纤纤玉手扶着姜懋。
姜懋摆摆手,腰弯得像一张弓,他不能休息,若是停下来休息,不正是代表他承认自己老了吗?
老百姓似乎也发觉他们的国军老了,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此时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着。
“君上老了……”有人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小点声!”有人立即小声呵斥道:“不要命了你?!咱们君上什么都能忍受,唯独不能有人说他老你不知道?!这是他的逆鳞,你小心惹怒了他,准没你好果子吃。”
“怕什么?现在这里这么多人,几乎浔阳城一半的百姓都来了,难道他还能让军队把我们全杀了不成?”
“那也不能乱说,祸从口出不知道吗?!”
“哎,要我说,君上到了这般年纪,怎么还不立太子?”
“还立什么太子?太子不是子冕吗?虽然君上不知受了什么人的蛊惑废了殿下的太子之位,但这诸多王子当中,只有子冕是按储君来培养的,最后这国家啊,一定会交到子冕手中。”
“我看不然,若是真如你所说,君上又为什么助长其余几位王子?任由他们互相争斗?而且,我看君上现在似乎已经厌恶了子冕,难道你没听说吗?子冕殿下已经被囚禁了。”
“嘘……”
“此事可说不得。”
“这是真能要命的。”
徐凤鸣等人做百姓打扮,隐藏在百姓里,跟着队伍往山上走。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觉得子冕生性纯良,是最适合做国君的。”
郑琰不动声色,手腕一翻,一枚铜钱悄无声息滑进手心,他扣那铜钱,屈指一弹,将那铜钱打在了那人头上。
“哎哟!”
“谁?”那人吃痛,惊呼一声,回头看去,当即被旁边的人拽了回去。
“还不懂吗?这是警告!再胡言乱语,下次飞过来的就不是铜钱了!”
于是周围的人都闭了嘴,默默跟着队伍往前走。
“别生事端。”徐凤鸣小声地提醒道:“他生性多疑,若是打草惊蛇,便要功亏一篑了。”
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祭坛。
徐凤鸣四处打量一番,寻找谢佑的影子。
谢佑此时站在人群前面,接触到徐凤鸣的视线时微微颔了颔首。
禁军围在祭坛外,将百姓跟姜懋隔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