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
婴儿的啼哭打破神殿门口的宁静和庄严,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与神职人员拉拉扯扯地说个不停,吸引了亚伯·兰斯的注意。
他转过头,视线往上,清晨的神殿像是雪白的巨人。
它的墙壁由梅赫伦石场的旧白砂岩建造,棱角分明的扶壁簇拥着高大的六光窗,敞开的拱门由三重竖井组成,并叠加了一个稍矮些的、宽大的模制拱门,雕刻着精致的叶状大写字母:
dominus illuminatio mea(拉丁:神即世界之光)。
妇人还在和神职人员争执,似乎想替孩子受洗,神职人员却嫌她赤脚肮脏、满身臭气,阻拦她进入神殿。
“哇!哇、哇哇哇……”
婴儿声嘶力竭的哭闹引来了愈来愈多的人,清晨的祷告取代早餐,成了虔诚的信徒们的日常习惯。
不想神殿形象受损,神职人员无奈地接过妇人手中的婴儿,反正给平民受洗的仪式并不复杂,五秒钟就能完成。
谁料,神职人员抱起婴儿的瞬间,妇人转身就跑。
她竟然是想把自己的孩子弃置在神殿。
当神职人员意识到这一点时,怒声喊出“谁来拦住她!”时,妇人消瘦的背影如同融入大海的水,消失在了下城区错综复杂的街道。
母亲的本能让她收回了溺死婴儿的手,但求生的欲望让她选择了抛弃。
真是一场闹剧!
神职人员气得满脸通红,发誓日后要让这个女人受到惩罚。眼下他看着襁褓里的婴儿,皱起眉头。
“哇哇、咳、哇哇、哇哇哇……”
女婴面黄肌瘦,颧骨凸出,满脸是泪,哭得几乎没了力气。
在平民的认知中,当妓女或偷情的夫人把产下的婴儿扔到神殿门口的台阶,以求孩子活命时,神殿基本照收不误。
仁慈、宽厚和博爱的美德是他们修道的一环,被吟游诗人广为赞颂。
实际上,神殿只挑选相貌姣好或体魄强健的孤儿,作为神职人员和神殿骑士的候补,这种来路不明的平民诞下的孩子,根本没有培养价值,则会被放进特殊的棺材,葬在神殿后方的墓园中。
好吧,或许这不是秘密,但那些走投无路的女人总是抱着一丝侥幸。
仿佛交给神殿后,她们的孩子已经活了下来。
士兵无功而返,没抓到弃婴的妇人,围观的信徒们逐渐失去兴趣,他们在这件事上浪费了十分钟,好奇心得到了足够的享受。
直到无人在意这个角落,神职人员把婴儿放在地上,神态自若地和熙熙攘攘的信徒们一起进入神殿弥撒。
他错了,其实有人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亚伯·兰斯从神殿广场的喷泉舀起水,边喝边洗漱,心底不是滋味,本来清冽甘甜的尼日尔河水,也品出了鸽子和海鸥粪便的臭味。
这名少年的故乡远在格兰特领的橡果村,身材有些营养不良的单薄,清秀的脸上一双绿眼睛异常明亮,微微卷曲的短发介于酒红与深棕之间,不屈不挠地翘起,从不对拉直低头。
他的相貌是在湿漉漉的依兰王国难以找到的棱角分明,暗示着他流淌着遥远的、敢于冒险的海滨国家的血,是十六年暖和的风仍然无法吹散的独特品格。
亚伯不知道亲生父母来自何方,兰斯村长也不知道。
十六年前,裹着亚麻布的亚伯出现在在橡果村附近的森林里,打猎归来的村长把他带回了家。
橡果村是依兰王国随处可见的村庄,偏僻、贫穷、闭塞,村民以打猎和耕田为生,别说首都莱茵城,大多村民们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附近的格兰特领。
原本亚伯也该这么无忧无虑无知的长大、结婚、生子、变老、死去,像无数橡果村村民那样过完简单到一句话概括的人生,直到有一天他在山脚玩耍时,捡到了一本干燥的羊皮纸。
向来懂事的亚伯难得央求兰斯村长带他去格兰特领的图书馆,花5铜币借一本图文字典,靠着对照如饥似渴地阅读;后来他长大了,时不时独自趁着忙完农务的闲暇骑着驴到格兰特领。
傍晚出发,次日中午到达,第三天夜晚回家,直到误工挨了村长的打才停止。
庆幸的是,他破译了羊皮纸的大部分内容。
它的主人是一名魔法师,寥寥草草的字迹记载了他学徒时期的感悟。
正是这些青涩的信息颠覆了亚伯的认知。
原来,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