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的野兽抽搐,悲苦导致的气短让他咳嗽不止,哭声也断断续续,不成章法;就像是有人无缘无故要杀死他一样,如今有人无缘无故“救活”他,这令亚伯无比害怕,尽管他不太明白具体的原因。
引路人手足无措。
“哗啦啦……哗啦啦……”
这段时间内,船已到了遗忘之海的中心。
划船的节奏停止了,老妪将竹竿往水面中心一插,这艘芦苇编制的船随之停下,一动不动地漂浮着。她修长的身体直起来,天空中,灾月拉斯洛特投下绯红的光晕,淡淡的影子笼罩在亚伯身上。
灰色的斗篷中,无数根坚硬的羽毛编织出了一只单独的手臂,如同母亲般拍打着亚伯。
“别哭啦,小小的孩子!”她的声音棉絮一样慈祥,四周传来回音,仿佛有不同的人用嘴巴回应她的话语,“伊利西姆只剩下荒芜,死亡早已不再是极乐的享受;灵魂被水车投入虚幻的时间之树,周而复始。相信我,在尘世间等待您的人,心怀对您无限的爱意。”
“是谁在等我?我既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从出生起我就是独自一人!”
“朋友呢?您总归有朋友的。”
“不!给你看,他们什么也不是!”
亚伯抓挠着头发,告诉摆渡人,他最初打算搭乘路过商队的便车到莱茵城,结果那群商人命令他打了一大堆白工后,却拒绝让亚伯跟着商队同行,理由是他只会拖人后腿。
亚伯惊讶于他们的失信,愤怒地前去理论,商人们非但不愧疚,还叫佣兵把纠缠不休的他狠狠揍了一顿,扬长而去。
伤痕累累的亚伯被兰斯村长用一辆驴车拉去了格兰特领的神殿,沿途全是嘲笑他的村民,亚伯平时的玩伴说他“不自量力”,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说他“好高骛远”,一言以蔽之,他们认为亚伯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亲近的人们无恶意的话语,比佣兵的棍棒更深地刺痛了亚伯的心,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怨恨起一切的不公平。
当神官治好他的伤势时,亚伯再也不想回橡果村了。
趁兰斯村长熟睡,亚伯不辞而别,混入运输肉兔的车厢,跟一群又臭又骚的畜生挤在一起,向莱茵城的方向前进。
昏暗的车厢里,亚伯暗暗发誓,他必将在莱茵城出人头地。
他要把橡果村的生活抛之脑后。
亚伯的泪水一滴滴落在芦苇船上,它更加沉重,近乎沉没在没有重量的冥界之海里。
见到他这副模样,老妪鸟面具后的眼珠转动,属于死亡的肃穆气息褪去,露出怜惜的神情,她收回羽毛,蹲下身将缩在黑袍里的四肢折叠起来,把亚伯抱在胸口安抚。
老妪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拿回了自己的竹竿,将它往无边无际的遗忘之海里重重一杵。
平淡如同死水的遗忘之海忽然热闹起来,翻滚起如同煮沸般的波涛,远远近近全是鼓起又扩散开来的涟漪,亡灵柔和的声音合唱着悠远的歌:
囚室外的锁链锈迹斑斑,
满月的光辉将它们砸得稀烂。
我沿路而上,眼前豁然开朗,
盛大的歌剧已经开场。
肥胖的风笛手演奏着旋律,
唱诗班轻声吟唱。
三支古老的摇篮曲,
在莱茵之王的宫殿中回荡。
“住嘴!”老妪充满威严地呵斥道,“不要将时间之树的记忆尽数吐出!”
歌声随之消失,不多时,一只没有生气的手从水面升起,上面握着一块美轮美奂的宝石。老妪将它递给亚伯。
“这是您最亲近朋友重要的宝物,我将它交给您,以弥补他们对您情感上的背叛。”
入手温润、冰凉,亚伯捧着这块宝石,忽然间记忆汹涌地回溯。
戒面、女人、灵性的上升……
莱茵城、下城区、火纹草酒馆……
这是【塞西莉亚】!
亚伯将戒指戴上食指,微微动了动,贵妇半身像一脸傲慢,亚伯的嘴角却露出笑意。
没有家人,不要紧;朋友就是他选择的家人。
老妪见他不再哭泣,就放下了他,继续划船;亚伯转向垂头丧气的引路人:“是不是苏沧派你来的?”
引路人无言地点点头。
“他是如何做到的?将冥府中的亡灵带回生者的尘世之中?你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吗?”
“唉呀。”
冥府的摆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