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知道,再说下去,就不是如今这般温吞的内容了,鬼丸国纲就要提起,他那漫长的,如同缓慢凌迟一般的,第二次死亡了。
那只并未覆着甲胄的手掌伸了出去,但鬼丸国纲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又一次瑟缩了起来,说起了胡话,“不要……我会听话……别……我不能……”
大典太光世的手掌一顿,最后缓慢的,落在了鬼丸国纲那即使瑟缩着,也只僵在原地,于是便因为垂着脑袋而露出来的,苍白的颈子上。
即使状态不对,即使精神异常,但是肌肉记忆,仍旧让鬼丸国纲松懈了下来,如同失了力气的幼猫,甚至近乎依恋的,蹭了蹭那只落在颈后的手掌。
而小次郎却从这段被大典太光世堪堪截住的言语中察觉了什么,于是多少有些颤抖的,艰难的,提出了疑问,“你突然……他到底要说什么,才会让你想要制止他?明明之前你都没有阻拦的意思……大典太光世,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很多……你想知道什么?”大典太光世只是专注的,安抚着仍旧神情惶惑的鬼丸国纲,试图将他意图说出的言语,全部都压下去,“但无论什么都好……都不是现在,应该问到的东西……”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已经死了,死了啊,所以不会……”然而困惑的神情,却从看起来放松了的鬼丸国纲面上,显露了出来,“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遮掩的事情啊……只是……被要求着,孕育子嗣……”
那模样是很困惑的,很不解的,很茫然的,但是……但是所有人和刃,都感到一种,仿若被冰做的刀刃凌迟一般的冷,与残虐的疼痛。
一个……男性,至少外在表现是男性的,之前是付丧神,之后是新生神只的存在,在经历了如此多的折磨,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后,不但因为容貌而被羞辱,甚至还被要求着,以这样反复被摧折后的躯壳,孕育子嗣……
“……为什么能……为什么能用这种,这种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的态度,说出这种话……那明明……”小次郎知道不应该,但是他忍不住,忍不住的,想要干呕,因为那些只是从只言片语,和零散的幻象中展露出来的污秽,而控制不住的,作呕。
“为……什么……因为,我死了啊,死了就不会痛了……好多年……好多年啊……不能孕育生命……唯独这个不能……即使构造出那样的器官……即使真的……也绝不可以……”鬼丸国纲很困惑的,看着提问的小次郎,就好像在看一个询问大家都知道的常识的呆子。
不愿意承认的东西,不应该存在的东西,被承认了。
小次郎痛苦的闭上了眼,他难以遏制的,回忆起了作为主体的川隅,在护理科救治的那些,因为人类的欲望,而被改造出了新生器官的付丧神,每一个……几乎每一个都饱受摧折,基本上没有任何一个刃,能够忍受着变得如此异常的自我,最终几乎都跳了刀解池。
而鬼丸国纲……如果……如他所说,那么,那么在他流落异世界的时候,究竟都……
“好多年……好多年,大概是……多少年呢?”几乎是,咬着牙,颤抖着,将这样的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小次郎希望得到一个短一点,没那么可怕的数字,但是他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些隐约可见的,人类所穿着的服饰,实在是过于原始了一些,所以……
“那个时候,我被捕获的时候……有印象……那个时候是……帝中康……如果是……如果是说……变成那个样子……是武丁……武丁在时……”于是,最为苦痛的,一个并不短,甚至过于长的数字,便从学过对面神州历史的小次郎心中浮现。
“……三千四百多年……如果按这边的时间算……你就这样……这样忍受着……”身为人类的小次郎已经几乎彻底崩溃,他只是略微的想一想,都会为那过于漫长的时间而感到窒息,但作为经历了一切的本人,却是一副空茫的模样。
“……难过……不要难过……没事的……我死了……第二次死去……在燃烧的火焰中……所有的一切,全都……全都燃烧着死去……”茫然的抬起手,抓住了,在自己又一次开口后,便陷入了沉默,手掌也不再动作的大典太光世的手,“不要难过……我已经死了……”
浸着血泪的面容,看向紧抿着唇,神情紧绷的大典太光世,从那张和自己一样,表情变动细微的容貌上,察觉出了苦痛与悲哀的情绪,“我死了……三千二百一十五年零四个月余十二天……总计五千八百七十一次,全身全灵的献祭,以及数不过来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