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福满目疮痍的靠在椅子上。
那张往日里带有威严的脸,此刻充满了沧桑和无奈。
自打进入知州府那一刻起,许景福大致已经预料到他们的下场。
他甚至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求自己能活着。
如今的他只求,竭尽全力,把妻女和儿子送出城,让他们远走高飞。
大不了他一个人留下来,承受史西的怒火。
可许景福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已经变得那么有主意。
趁自己没有防备的时候,去找了灵霄商号的人。
还争取到一个机会,让灵霄商号的大东家松了口。
若放在之前,这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只是眼下的情况太复杂。
这个机会反倒成为了一个烫手山芋。
许景福前脚刚答应了史西的要求,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要是被史西的人知道,他人在知州府,女儿却跑到灵霄商号去,指不定要怎么借题发挥,刁难磋磨。
霎那间,许景福感觉头昏脑涨,却强撑着不敢倒下。
“雪儿,从这一刻起,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管,姑娘家家的,你只需要听从爹爹的吩咐就可以了,知道了吗?”
“爹爹会想办法,把你和你娘,还有两个兄长送出九尧城,离开益州之后,你们有多远走多远,但也别往京城去,去幽州城吧!至少那里有林家坐镇,不管是朝廷动荡,或者战火纷飞,影响总归不会太大。”
“从今往后,你就是个大姑娘了,凡事三思而后行,不可再像以往那般冲动骄纵,因为……”
爹爹没法再替你善后了。
许景福眼中的泪水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跟家人分开。
他现在心中只有后悔和不舍。
许茗雪听着爹爹如同交代遗言一般,顿时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爹,你不要这样说,我不会走的,娘也不会走,我们一家人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待在一块。”
“从前是你教我,只要一家人在一块,天大的困难都不用害怕,爹,你不能抛下我们。”
父女俩抱头痛哭,动静引起府上许多人的注意。
连早已歇下的许母都被惊动,差人来问怎么回事。
许景福苍老的眼神恢复几分不容置喙的威严,“去回夫人,无事发生,小姐做噩梦,我开导开导她。”
下人虽有狐疑,也不敢乱说什么。
许茗雪紧紧拉着父亲的手臂,“爹,你想送我们走,可你有没有想过,整个益州都是冯家的地盘,如今更是被史西掌权,我们想离开难如登天,那么多道关卡,但凡有一处出现纰漏,等待我们的只会是比现在更惨的下场。”
“所以爹,我们不走,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
许景福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史西代替冯圭,一手遮天,掌管军权。
底下十个郡县的人都是他们的走狗,可以说整个益州严丝合缝,没有一处死角。
但他想豁出去,不管怎么样,都要给家人争取一个活下去的可能。
如此孤注一掷的想法,遭到许茗雪强烈反对。
许景福知道自家女儿是个倔脾气,但没想到居然那么倔,连他这个当爹的都说不动。
一时间,父女俩僵持不下,谁都不肯让步。
许茗雪眼眶通红,却透着坚定,“爹!你为何不肯听我的?灵霄商号不是泛泛之辈,而且大有来头,确实,跟他们合作也有风险,可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楚吗?至少灵霄商号有人情味!他们不会利用难民,更不会对普通百姓赶尽杀绝!”
“我已经争取到机会,让大东家松了口,他答应只要我们及时作出决定,他就会高抬贵手,往后不管事成与否,都不会过多为难。”
“与其跟史西狼狈为奸,被当做牺牲品随时抛弃,为什么不能放手一搏?去赌一个更安全的可能?”
“就算冯圭一党成功把那些人和灵霄商号赶出益州,可日后他们会善待我们吗?不还是一样,把我们几家商号当成随时可以宰杀的羔羊,不管他们前期给我们多少好处,到最后都会回到他们手中。”
“被人利用了那么多年,难道爹你甘心吗?”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比年轻时候的许景福更有魄力和胆识。
许景福眼神变得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