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易欢从刚才开始的咄咄相逼让君无念一时无法回答,两人相视许久,傅易欢惨淡一笑,声音微哑,“君无念,傅遥是谁?”
君无念万万没有想到傅易欢会问这个,先是一愣,随即快步上前,抓住傅易欢的肩膀,急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阿遥?”
傅易欢扫过君无念眉眼,“在暨阳,你重伤昏迷之时,梦中一直在叫这个名字。”
君无念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傅易欢说,今日一切发生的太快。
傅易欢看他不答,伸手扶上他俊秀的眉眼,眉心朱砂,一寸一寸细细描摹,声音中不自觉染上微颤,“君无念,先前妙真说你天生佛骨,但那是过去,所以,你的佛骨呢?你的功力如此深厚,断不是十几年可修得,所以,”傅易欢凤眸中似是泛起泪花,他一瞬不错地看着君无念的眼睛,“你用佛骨换了什么?换心上之人转世,还是…换不生不灭,等一人归?你,等到了吗?”
风静一楼月,周围的时间似乎是停滞了,但下一瞬,傅易欢的声音击破了这份平静。
“是我吗?”
傅易欢何其聪明,破庙相遇时君无念眼中的波澜,每次争吵时的那句我知你,莫名其妙的生死共担,还有妙真特地对他说的泪痣、佛骨,所有线索连在一起,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之前他不敢想,不愿认,可现在,这层纸终究是被傅易欢亲手揭下。
君无念面对傅易欢的质问,沉默半晌,终是沉声开口,“是,你是阿遥,亦是易欢。”
一滴泪珠在眼眶积蓄半晌,到底是落下,划过清丽的面颊,落入尘土,傅易欢哑声道:“那,你现在在看谁?你爱的到底是易欢还是阿遥?”
“有何不同?”君无念反问。
“当然不同,你的阿遥会牺牲无辜稚儿吗?”傅易欢亲手把自己剖开,鲜血淋漓,“我会!傅易欢杀过很多人,无罪的、有罪的,甚至为了伪装成别人希望的那样,打断过别人的腿,亲手把人按在水中看着他挣扎…”
“别说了!”君无念厉声喝道。
可傅易欢不打算放过他,他抬起手,控住君无念脸庞,疲惫地勾起唇角地问他,“现在你还觉得你知我吗?”
君无念眼神沉沉,暗流涌动,忽然一把拉开傅易欢的手,猛地将人拉近,声音中是前所未有地严肃,“你为何要说这些,你明明可以不告诉我,悄悄处理了福儿他们,为何要特地跑到我面前说?”
傅易欢挣扎,想把自己的手抽出,君无念更加用力,让他动弹不得,“傅易欢,你跑来我面前揭开一切,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就希望听我承认你不是阿遥,你不配得到这一切吗?”
“傅易欢,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值得你一次一次自贬试探吗?”君无念撕碎了一直以来沉稳无欲的模样,表现出的侵略让傅易欢十分慌乱,那一声声质问像是利刃,凶悍猛烈地刺穿了他自以为是的骄傲,让他的自卑无所遁形。
君无念松开傅易欢的手,掐住他的下巴,再次拉近两人的距离,他冰凉的唇重重碾压着那两片桃红,随即重重一咬,似是泄恨。
“傅易欢你给我听好了,佛骨是我自己抽的,成佛之路是我自己舍弃的,与任何人无关,我所求一开始不过是再见阿遥一面,从未有过妄念,但遇见你之后,欲念丛生!凡人百年,爱是法则之外的瞬间,你问我爱的是阿遥还是你,阿遥与我知己相交,从未有过任何逾矩,而你,我却早已不再满足知己二字。如若你今后再对我所爱之人出言不逊,我必不会饶你。”
说完,君无念放开钳制傅易欢的手,转身离开,不曾回头。
傅易欢站在原地,看着君无念决然离开的背影,他张嘴想要叫住他,可是不敢。他为自己的怯懦、彷徨、自卑而感到懊悔,之前傅易欢似乎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循环,不管做什么都在与傅遥对比,他一次次在君无念面前丑化自己,非要听到君无念的肯定才能跳出死路,现在这一切的伪装都被君无念砸碎,露出原本脆弱、支离破碎的样子,他反而感到轻松了许多。
“傅易欢,你看看你,怎么这副鬼样子!”他默默低语,自我嘲讽道。
抬头望向星空,百里苍穹,无法企及边界,淡淡星光穿破层层云缦,只为奔赴人间理想。
傅易欢坐在院中等了许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一个温暖的怀抱靠近,把他拥入怀中,檀香味瞬间将人环绕,他没有睁眼,只是伸手环住对方,略带委屈道:“我等了好久,真怕你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