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芷最后的几句话,深深刺痛了季川芎。
只见他拳头紧握,冷冷地盯着方白芷,眼中满是罕见的寒意,然后一字一句地追问: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虚伪的人?”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白芷还要解释,但季川芎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径直走出了会议室。他清冷的背影,让方白芷不寒而栗。这一刻,她才从刚才的滔滔不绝中,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糟糕,触季川芎逆鳞了。
季川芎的优点是完美,缺点是过于完美。人若是过于完美,就不真实了。方白芷明知这种不真实不是他的错,可她还是让他误会了,把这种不真实理解为了“虚伪”。
王天临轻叹口气,无奈摇摇头,起身拍了拍方白芷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也离开了会议室。
“老大……”
“白芷姐……”
钱渝和林倩来到方白芷身边,想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方白芷打断。
“什么都不用说,我没事,我想静静,你们先走吧。”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会议室再度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空调凉风呼呼吹的声音。
然而,空调的凉意,也消除不了方白芷满心的焦急与燥热。
她无力地趴在会议桌上,两眼空洞地看着会议室的门。季川芎孤身离去的背影,怎样都无法磨灭。
她错了么?方白芷暗自质问自己。
作为同事,自己从工作角度就事论事,提出更合理的建议,并没有错。
作为女朋友呢?当众不给男友面子,令他难堪,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作为分队队长的权威性,错了吗?
可是,刚才的场合,是正经的工作模式,自己一切从工作出发,个人感情靠后,横竖看都没有问题。
那这些自己都能想清楚的逻辑,聪明如季川芎,又怎会想不明白呢?
从刚才的情况看,他是真的生气了,气到连风度都不顾,而惹他生气的,竟然是自己。
方白芷越想越乱,心中烦躁更甚,索性捂着脑袋,使劲摇头,最终,仍是不得解。
此时,已经回到房间的季川芎,并不比方白芷冷静,他关上房门,便一拳砸到墙上。
闷响一声,疼痛从手蔓延开来。对于一个极度保护双手的针灸医生来说,这大概是他做过的最不计后果的疯狂事,可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憋在胸前的闷气得以发泄。
只是,脑子里依然不断冒出有些人、有些话。
“你只是习惯了报喜不报忧,因为你把自己包裹得太严密和完美了,你不允许自己有一丁点的弱点暴露。”
被最喜欢的人,当众指出缺点,让他很是挫败。可是,这话没有错,这才是真实的他。看来,的确如方白芷所说,她对他的了解,远比他以为的多。
用坚强做基石,塑造和维持完美,将所有的苦都默默吞下,绝不外露给人看到,这难道不是男人应有的担当么?他这样做,错了么?难道真的应该如方白芷所言,卸下完美的面具,适时示弱,才是对的?
他困惑了,因为示弱是懦夫的行为,绝对不符合爷爷的要求。
突然,爷爷严厉的脸,映入脑海。
“闭嘴!季川芎我告诉你,你刚才说的理由不成立!手感的偏差,源于你还不够刻苦、不够精进。你给我记住,只会找客观原因的人是懦夫!叫苦,当不得大夫,更无法成为优秀的大夫。你若是连这点苦累都自我消化不了,那你趁早脱离季家,弃医算了。”
那是在某天连续学习加练习12个小时后,猝不及防被爷爷临时加考的他,因为疲惫和紧张,在扎最后一个穴位时出现了些微偏差。结果,他不仅被严厉训斥,还要接受加罚,将穴位及位置全部背诵一遍。当时,头昏脑胀的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爷爷,我太累了,不在状态”。可惜,换来的不是理解与安抚,而是爷爷更为严苛的训斥。
诸如此类的话,他还听过很多。
“哭什么哭!你是男子汉,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就是再苦再累再不服,也要吞回去。”
那年,季川芎六岁。从那以后,他再没在爷爷面前流过泪。
“季川芎,你觉得自己年年拿第一,很厉害是吗?不,不是的,学无止尽,所谓精益求精,医学的道路是没有尽头的,更何况你才刚起步,还得继续努力!”
那年,季川芎十岁。此后,他喜怒不形于色,有着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