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琛裹紧了外套,低着头往目标地点走。
她的手插在兜里,指尖触到口袋里皱巴巴的纸条,地址上的字迹被揉得发白。
阮云琛缩了缩脖子,外套领口被风吹得鼓起一角,她顺手拉了拉,手指揣回兜里时,不经意触到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那是这个月最后一张欠条。
纸条上的字迹被揉得发白,边缘起了毛,像是被攥过无数次又重新塞进兜里,混着几分潮气的墨香,像是陈年的霉味,让人脑子发胀。
以往宋祈的任务没这么多,一个月四五次,任务间隔不算紧。
可这个月却怪得很,一开始就扔给她十多张,金额不大,零零碎碎的,非要她一个月内清账,连歇口气的空隙都没有。
纸条上的地址,她看了十多次,熟得像是自己写的,但每次到一个地方,心里都憋着股难以言说的闷气。
棚户区。
这一整个月的欠条全是棚户区的,像是特意挑了一片连风都吹不透的地方,把她关进去,逼着她用力翻出些许余钱。
棚户区的人家,大多也早就掏空了底裤,剩下的不过是房梁上吊着的几根稻草,挣扎着不散架。
阮云琛靠着这些小单子勉强混着,脚步却越走越重。
这欠条上的钱,收回去能值什么呢?宋祈是打算盘算些什么?这些问题在她脑海里飘过去,没一个能落地。
冷风钻进巷子,像是旧铁皮刮在一起的声音,夹着股潮腥味,打在脸上湿湿冷冷的。她揣着手,看了眼前方一盏摇晃的路灯,光影落在地面上,像是拧碎的几片黑暗。
最后一张了。
收完这最后一张......又能怎么样呢?
逃脱不了。
逃离不走。
九岁那年,她以为杀了父亲就能逃出生天,却没想到,从那时起,她把自己送进了另一座牢笼。
宋祈没明说过,但她知道,这件事如果让他捅出去,哪怕法律不追究,她和淼淼的生活也会一夜之间崩塌。
“没有宋祈,你什么都不是。”
所有人都在这么和她说。
小时候,她或许真的这么觉得。那时候日子像是一个沉到水底的沙袋,绝望、恐惧、疲惫,全都堆在肩上。
人家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不是因为真的相信,而是因为没力气反驳。
“没了宋祈,你什么都不是。”
这句话她听了无数次,起初是从宋祈手下那些笑得恶心的嘴里听来的,后来,慢慢变成她脑子里的一根刺,戳着戳着,竟然也开始扎根。
可现在,仔细想想,真的吗?
她攥紧了口袋里的东西,指尖硌着袋子边缘。风拂过耳边,像是有人低低地嘲笑。
没了宋祈,她真的什么都不是吗?
哪怕他把这些年她帮着收债的事情全抖出去,甚至把她和和安堂牵扯到一起呢?她知道,法律或许不会追究一个灰色地带里的小角色,但这一切会像泥水一样涌上来,堵住她仅存的那些干净的出路。
她能接受自己活得肮脏,可淼淼不行。
“没了宋祈,我什么都不是。”
这句话或许不是完全错的,但它只是另一种枷锁。是让她继续被人踩在脚下的一种说辞。
阮云琛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路边堆满了杂物,破烂的桌椅、报废的自行车横七竖八地挤在一起,像是这个地方与世界脱节的证据。偶尔有几个人探出头,又迅速缩了回去,目光带着隐隐的警惕。
阮云琛终于站定在一间低矮的房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