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紧紧抱住孩子,目光躲闪。
“没什么,”男人咽了咽喉咙,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孩子吵着玩,不小心摔了点东西。”
“是吗?”廖致远站在门口,声音不急不缓。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木屑,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像是有些疑惑,又像是随口一问:“我刚才好像听见屋里有个女孩子的声音……你们家不是只有一家五口吗?”
空气像被凝固了一样,屋子里瞬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年轻男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紧绷,他扯了扯嘴角,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您听错了吧……哪有什么女孩子,我们家就这些人。”
“是吗?”廖致远的目光淡淡地在男人脸上停了一秒,又扫过角落里那个紧紧蜷缩着的孩子,
“这地儿的楼盖得太早了,楼墙很薄,声音传得远,有时候确实容易听岔。”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轻柔,但目光却微微一顿,停在了窗框上——那木质的窗沿边缘有一道明显的刮痕,像是刚才不小心留下的。
年轻男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身体顿时僵了一瞬,立刻低下头,抬手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不好意思,真是打扰您了……没事的,真的没事。”
廖致远没有接话。他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准备离开,但脚步停在门边,目光依旧没有移开窗框。
“最近这个区挺乱的。”他像是随口提了一句,语气温和又自然,“尤其是晚上,巷子里人少,挺危险的。你们家可得多留点心,尤其是孩子……这些日子附近好像没见什么巡逻的,也不放心。”
男人嘴唇动了动,勉强扯出一个笑:“多谢,多谢提醒。”
廖致远这才点点头,转过身朝外走去。
门关上的一瞬间,屋里的空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塌陷下来。男人的身体几乎是一瞬间靠在了墙上,脸上的神色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愈发的紧绷。
窗外的阮云琛屏住呼吸,手指死死扣着窗沿,耳边是屋里人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地面,破旧的砖块松松垮垮,踩着发出轻微的响动。
屋里安静得出奇,只有煤油灯偶尔发出一点轻微的“啪嗒”声,像是什么在暗处微弱地挣扎着,试图点亮又迅速被压灭。
阮云琛贴在窗外,指尖扣着冰冷粗糙的墙面,耳边的声音一阵阵传来。
“妈,疼……”是小男孩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不安的颤抖。他显然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情绪,那种竭力忍耐的坚强几乎让人心生酸涩。
“别说话。”女人的声音柔软却不容置疑,像一层薄纱轻轻覆过,温暖又冷静,“等会儿妈妈给你上点药,就不疼了。”
阮云琛的手指动了动,指腹压在粗糙的砖缝上,几乎把那点粗粝感嵌进了皮肉里。她眉心微蹙,目光落在远处朦胧的天际,听着屋内这些话,胸口泛起一股说不清的烦躁。
男人低声咒骂了一句,像是一种习惯性的泄愤,但很快被老人打断了:“闭嘴,别吓着孩子。”
——又是这样。
阮云琛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句话,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升起的厌恶。
明明都已经泥足深陷,明明已经摔得一地破碎,还能在这里装模作样地相互安慰。
有什么用?
她冷冷地想着,目光盯着屋内那盏晃动的煤油灯,火苗摇曳得像是随时要熄灭,却还死死吊着最后一口气。
互相搀扶着,拧成一股绳又怎么样?
他们这些人,能熬过今晚,熬得过明天吗?
风从她耳边灌过,带着寒意的嘶鸣,像是在无声地回应。她手指抠着窗沿,动作无意识地加重了一分,发出微弱的“咔”声。
——穷人版的英雄主义。
这个词在她脑海里浮现,冷嘲里夹杂着几分说不清的自嘲。她甚至能想象到他们明天还会如何咬牙切齿地活下去,为了几块钱的小木马,为了再省下一顿饭。
这种黏腻的温情让她觉得窒息。
窗台冰冷的触感渗进了掌心,但没能让她的情绪平复下来。她偏了偏头,目光越过窗缝,看见屋里摇曳的灯光。
那个孩子缩在女人的怀里,小小的一团,脸上还有泪痕,却倔强地不肯再哭出声。
女人低头轻拍着他的背,目光温柔得像水,像什么都能包容、什么都能承受。孩子抽泣的声音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他低低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