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似乎又浮现起那女孩冷静到麻木的眼神。他盯着报告,半晌没吭声。
“监控那边送来了。”调查员走进来,把一摞照片放在桌面上,压住了文件的角落,“时间线对得上,张庆发案发前进入了阮启明住的那栋楼。”
廖致远捏起照片,雨夜里模糊的画面显得粗糙,男人肩膀微垂,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走进居民楼时动作飞快。他的体型和影子在雨幕中显得扭曲不堪,但大致轮廓清晰无误。
“事发后没多久,监控又拍到他出来,但袋子不见了。”调查员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查了阮启明的账户,他欠了张庆发一大笔钱,贷款转账记录都有。嫌疑人恼羞成怒,杀了人。”
逻辑很完整,几乎不需要过多推敲。债务、矛盾、激化、动手——所有线索直指那高利贷惯犯。
“人抓到了吗?”廖致远放下照片,语气低沉。
“昨晚抓回来了。”调查员的回答也简洁,“在他一个窝点里揪出来的,人脏并获。”
“招了?”
“怎么会,他还死撑,说那天只是路过。”调查员翻了个白眼,“不过监控、指纹、账户流水……他跑不了。”
廖致远盯着桌上的照片,沉默了一会儿。
他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案件,甚至可以说,这是在他职业生涯中见过的最干净利落的一次破案过程——证据确凿,嫌疑人明显,唯一欠缺的就是张庆发的口供。
但他的指纹出现在刀柄上,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结案报告写了吗?”廖致远问,声音沙哑得像是从一口枯井里传出来的。
“今天就写。”调查员顿了顿,又看了他一眼,“廖处,这案子本身没什么问题,就是……那个小女孩……您怎么看?”
廖致远没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办公室窗外。
玻璃上映出阮云琛瘦小的身影,她依旧抱着那个两岁的妹妹——那小丫头还在睡。
阮云琛手里拿着个空了一半的奶瓶,靠在椅子上,肩膀微微垂着,一动不动,像是在沉睡,却连熟睡的姿势都带着一丝防备的味道。
从警方的角度,案子无疑即将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可廖致远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案子进展的......未免有些太过顺利了。
证据确凿,认赃物赃具获,除了张庆发作为一个做了刀尖舔血生意数十年之久的惯犯竟然会犯下把凶器落在现场这种低级错误之外,没有一点问题。
廖致远深吸了一口气,把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压在胸口。
……算了。
孩子而已。
“查得清就好了,”他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孩子的事,走流程吧。”
调查员点了点头。
“上边打算怎么安排这两个孩子?”他问道。
“孩子父母都没了,现阶段找不到其他监护人,只能按照惯例,暂时送去福利院。”调查员说。
廖致远沉默了会儿,揉了揉眉心,试图压下好几夜没合眼的疲惫:“她们......有没有什么亲属?”
“查了,能查的都查了。”调查员似乎也明白廖致远想问什么,他只是叹了口气,“这俩孩子的父亲……酗酒、赌博,欠债,早和他兄弟姐妹断了来往。昨晚联系上了一个远房亲戚,对方一听是他的事,直接挂了电话。”
廖致远没忍住“啧”了一声:“那孩子妈那边呢?”
“也是一样,没得选。几个亲戚都是泥菩萨过河,自己都顾不过来,哪还有能力养俩孩子。”调查员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办公室里忽地安静了下来。
外边的雨还在下,淮龙市的梅雨季节总是跟天漏了似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福利院是……最后的选择吧。”廖致远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对自己感慨,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调查员沉默地点了点头。
廖致远闭了闭眼,又缓缓睁了开。
他的心底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雨后的冷风一样,刺得人心口发疼。他知道福利院意味着什么,可这,大概是她们最“安全”的归宿了。
“起码,比这里好。”他像是对自己低语了一句。
调查员听见了,没有接话,只是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