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微微僵了一瞬。
男孩个头不高,比她矮了大半个头,力道也很小,像是怕她反感,更像是怕自己这点力气不足以稳住她。
阮云琛没有说话。
她微微试探着直起身,背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一点,像是借了他一分力。脚下的路看起来近在咫尺,但此时却像隔着一个深渊,每迈一步,都要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她试图把步子迈得更轻,尽量不靠他太近,可才挪了两步,就感觉肩膀像被一根看不见的鞭子抽了一下,疼得让她差点跪下去。
男孩扶她的手一紧,没有说话,只是把她往上托了一点。
“我可以。”她开口,声音很低,像是从嗓子眼里磨出来的沙哑。但就连这句话也没有什么说服力,她听得出来。
风从巷口刮过来,拂过她的侧脸。男孩没答话,他的力道没有变,步伐也没乱,像是默认了她的逞强,又像是根本没在意。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要帮她呢?
那些暖衣饱食的人都尚且不会有半点善心,这般和她一样——对,和她一样饔飧不继的孩子——他甚至没有一间能遮风挡雨的帐篷,又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善良?
男孩像是听懂了她没说出口的话,微微侧了一下头,目光很淡,却不躲闪。他低声开口:“你给了我十块饼干。”
“葡萄干味儿的。”他说。
阮云琛的呼吸卡在了喉咙口。
她的目光轻轻动了一下,扫向男孩的脸。
男孩低垂着眼睛,神色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语气里也听不出一点情绪。
可阮云琛却从这短短的几个字眼儿里听出了一点别的东西——感激?温暖?还是其他她无法具体描述的东西?
她的呼吸稍稍急促了一些,像是这几个字忽然在胸腔里搅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
可这波澜很快被一阵剧烈的疼痛压了下去。肩膀像是被铁钳狠狠地攥住,每呼吸一次,那种被撕裂的钝痛就会顺着脊柱一节节往下砸,砸进四肢百骸。
她咬紧牙,想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可双腿像是被灌了铅,挪不动,也站不稳。风卷过来,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在不由自主地往旁边倾。
男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低低的,像是在风里落了一片树叶:“你还好吧?”
他没有刻意靠近,可手上的力道稳稳地托住了她。那动作既不像出于多余的同情,也不像是在逞强。只是安静地、自然地存在着,就像空气,就像她此刻赖以喘息的一切。
“……还好。”她的声音很轻,却也低得像是风中的一句虚言。
肩膀上的疼痛和寒冷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脚下的步子已经难以为继。她明明想咬牙忍下去,却又在极限崩溃中,感受到自己的一口气正一点点散掉。
“我站不住了……”她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像是一片被风卷走的叶子。
男孩沉默了一瞬,目光扫过她的脸,又落回地面。他没回答,只是稍稍用力,把她扶得更稳了些。
阮云琛咬着牙,不想让自己的身体压得太重,可肩膀上撕裂的伤口像是不断蔓延的裂缝,疼得让她几乎要脱力。
“能……”她闭了闭眼,声音低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能把我送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