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叔悄悄起身,走到近前,看了一眼帐中,对赵延年说道:“刚才是赵王?”
赵延年点了点头。
“这大半夜的……”段叔搓着手,又一次看向於单的帐篷。
“是段生吗?”於单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快请进。”
段叔转身进了帐篷,宛如脱兔。
赵延年无声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他知道,段叔有点乱了阵脚。
他之前的计划落空,险些让於单被右大将截住。现在右大将紧追不上,决战就在天亮以后。万一於单折在这里,匈奴人肯定不会放过他。
草原上不养闲人。他一个儒生,如果连出谋划策都不行,留着有啥用?
帐里传来几声低语后,一片死寂。
赵延年没有刻意去听,所以不知道他们之前谈了些什么。可是从此刻的死寂,以及隐约的粗重呼吸,知道赵安稽没带来什么好消息。
过了一会儿,於单的声音传来。“就依赵王,明天一早突围。”
“多谢左贤王。”赵安稽说了一声,转身出帐。
他走到赵延年面前,盯着赵延年看了看。“赵君,明天一早突围,左贤王的安危就拜托给你了。”
赵延年微微一笑。“两军相逢勇者胜,赵王必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赵安稽眨眨眼睛,笑了,抬手想拍赵延年肩膀,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回单于庭后,请你喝酒,不醉不休。”
说完,他挥挥手,快步远去。
段叔跟着出帐,一句话也没说,匆匆回自己的帐篷去了。
於单留在帐篷里,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他才走了出来,背手而立,看向远方,一声叹息。
“这都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右贤王也会有野心。小时候,他对我最好了,是几个叔叔中对我最爱护的一个。当初单于让他做右贤王,就是希望他能支持我,现在……”
赵延年没吭声。
他能理解於单此刻的心情,但他更清楚,皇家无情,单于家族也一样。任何时候,实力才是最大的保证,其他的都是浮云。
所以,於单最大的错不是看错了人,而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这样的人,真不适合做单于。
於单感慨完,转过头,看着赵延年,带着一丝歉意。
“今夜怕是不能睡了。”
“我没事。”赵延年很有把握。“有我守着,左贤王可以放心休息。”
他可以打坐,也可以站桩,效果不比睡觉差。
於单苦笑着摇摇头。“我睡不着,你跟我说说话吧。”
赵延年皱了皱眉。
他不想和於单说话,这会影响他休息,更会分散他的注意力。
但於单的情绪如此低落,他也无法拒绝。
“你那天说,匈奴自冒顿大单于以来,五六十年不仅没有强盛,反而有衰弱之势,而汉朝则不断变强,所以匈奴终究不是汉朝的对手。这一点,我是同意的。”
赵延年一惊,他什么时候和於单说过这样的话?
“相国和我说了。”於单咧嘴一笑。“其实他也是同意的,只是碍于面子,不肯承认罢了。”
赵延年恍然,他的确和桀龙说过。
“我学习汉朝,就是想改变这一点,让匈奴强盛起来。”
“嗯?”赵延年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诧异地盯着於单,看了又看。“左贤王……想改变什么?”
於单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听段叔说,听你的口音,可能是上郡一带的人?”
赵延年点点头。他其实不清楚自己是哪儿的,只是不想争论。
“上郡本是魏国的疆域,后来才归秦国。有很长一段时间,上郡是秦赵交锋之地。当时的赵国出了一位英主,你知道是谁吗?”
赵延年打量着於单,有点尴尬。
自诩为大汉子民,却被一个匈奴人考问历史。
更丢脸的是,一时之间,他居然回答不上来。
赵国英主?
他只知道赵国四大名将。
於单笑道:“赵武灵王。”
赵延年恍然大悟,一拍额头。
原来於单说的是赵武灵王啊,这个倒是知道的,只是没想起来。
“赵武灵王学习匈奴,胡服骑射,一举振兴赵国,力压强秦。”於单的声音高了起来,眼睛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