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闲地坐在桌边喝茶,裴砚临风站在窗前,心思从边塞收回时,忽而想起一事。他稍稍迟疑了下,取张纸笺铺在桌上,挥笔写了简短的字条,而后折入信封,让留守的侍卫明日送去给老侯爷,切勿让旁人知晓。
旁边宁王瞧见,不由道:“怎么,还有事叮嘱老爷子?”
“让他照看着点江氏。”裴砚淡声。
宁王稍觉意外,挑眉道:“行军之前还能记着安顿好后宅,学会护短了,不错。”
裴砚听出其中的调侃,侧目道:“不是你说她为国出力,不能亏待么?”
“我说过吗?”宁王摊手。
裴砚这十余年杀伐征战,做事向来利落决断,难得惦记个小姑娘还被宁王打趣,一时间不好应对,只淡声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而后推门出去,借着夜色直奔枕峦春馆。
——那位冲喜的倒霉蛋不知侯府内情,若范氏将积攒多年的怨气撒到她身上,那就真是倒霉透顶了。
老侯爷管不到琐事,终归还是得让小姑娘心里有些准备。
……
枕峦春馆里,云娆正打算安寝。
因裴砚病着不宜劳累,新妇回门的事就耽搁了下去。她既没法回去看望母亲兄嫂,就只能安生住在这里,揣摩着侯府众人脾性之余,静心在这方小天地里摆弄她的雕版。
今夜与以往并无不同,她用过晚饭后散步消食翻了会儿书,便早早地沐浴洗漱换了寝衣,打算早睡早起,免得去给婆母请安时犯困。
院门早已落锁,灯盏也已半熄。
云娆没有让人上夜的习惯,只安排金墨她们轮流睡在侧间,有事时能照应即可。
这会儿金墨铺好床褥后去了外间,云娆只留了两盏近处的烛火,就着半卷的帘帐倚着软枕翻书,顺便养一养睡意。
外面似有风动竹梢,隐约蹭在窗槅。
云娆没太在意,却在这分神的间隙里打个哈欠,遂掩上书卷放在枕畔,准备熄灭灯盏睡觉。
才刚抬头,忽然发现珠帘旁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男人的身影,正大步朝她走来。
她被惊得险些叫出声,那男人也如疾风般扑到床榻,伸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将惊叫尽数捂回喉咙。
“是我。”压得极低的声音,却有点耳熟。
云娆惊魂未定,瞪大了眼睛盯住这不速之客,终于借着烛光看清了他的脸。
——是裴砚。
只是此刻的他精神焕发出手如电,丝毫不见前些日病恹恹的憔悴模样,那只常年握剑的手稍觉粗粝,压在她柔软的脸蛋时颇为用力。
他……这么快就痊愈了?
云娆惊愕地看着他,确信不是歹人后心神稍松,这才想起她此刻穿的是宽松的寝衣,因觉得有点闷,还敞了最上面的两颗盘扣,几乎将上半边胸脯露出来。
她赶紧拽住合欢锦被,将身体藏住。
裴砚顺着她动作往下扫了眼,正好瞧见尚未被遮住的一片雪色,心头微跳时,仿若无事地迅速收回视线,低声道:“有两件事叮嘱你。”
云娆“唔”了声,发不出声音就只能眨巴着眼点头。
温软的肌肤微微蹭过男人的掌心,是从未有过的触感,而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睛望着他时,只觉乖巧而无辜。
裴砚不自觉松了手。
“我跟侯府关系不太好,走后或许会有人找你的茬。若他们欺负你,不必计较,等我回来收拾。”他说得直白,压低的声音几乎凑在她耳畔。
云娆懵懵的点点头。
裴砚接着叮嘱,“若有人察觉我已失踪,不必掺和,就说你也不知情。”
云娆点头如捣蒜。
裴砚看着她小心翼翼不敢出声的模样,有点想笑,脸上却是笼了肃色,“今晚的事绝不可向外透露,否则——”他双眼微凝,手掌摸到她的脖颈轻轻捏了捏,寒着脸吓唬道:“我就拧断你脖子!”
见小姑娘似被吓住,他满意地丢下一句“好生过日子”,便起身悄无声息地走了。
剩云娆孤零零藏在锦被里,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虽然不知道裴砚这是在闹哪出,但他这样勇武的人,若真想揪下她的脑袋,恐怕是轻而易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