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半天戏,此刻觑向薛氏吃瘪后青红交加的脸色,差点没忍住笑。
云娆既已洗清,再也懒得搭理薛氏。
便问裴砚,“你怎么来了?”
“宫里打发人来传旨,就在外面厅上,跟我走。”裴砚说话间轻拍了拍云娆的肩膀,似有宽慰之意。
上首太夫人听闻,忙问道:“宫里有旨?是为什么事?”
裴砚脚步微顿,“想必是皇上称赞江氏的品性才德,特意下旨封赏。”
说罢,头都没回,带着云娆大步离去。
但屋里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裴砚那句话是故意说给薛氏听的。
薛氏偷鸡不成蚀把米,顿时面红耳赤的僵在原地。
……
迎接云娆的确实是承平帝的封赏。
晴日高照,被雨洗过的树影在风里婆娑摇动,投下斑驳细碎的光影。
宫人手捧明黄圣旨,念着上头赞誉的辞藻,宣明为云娆加封五等令人的旨意,又含笑向云娆道喜。
云娆听罢圣旨,几乎呆在当场。
还是旁边裴砚轻轻提醒,她才想起来叩首谢恩,恭恭敬敬地接了圣旨。
待宫人领了裴砚备的谢礼后登车离开,云娆随他往枕峦春馆走时,还有些不敢置信——
依朝中规矩,官居四品及以上者,方可为女眷请封五等令人的诰命。像婆母范氏和长房的崔氏,因裴元曙兄弟官位不算高,如今还只是六等恭人的诰命,只因身在侯府才格外殊遇罢了。
如今她陡然跃居其上,算起来,满侯府女眷里,她这品级仅逊于在老侯爷袭爵时就已加封的太夫人。
这般加封,甚至让云娆有些惶恐。
她瞥向身侧的裴砚,欲言又止。
裴砚像是旁边长了眼睛,瞥了眼加封的圣旨,觑着她道:“怎么,高兴傻了?”
“就是觉得受宠若惊。”云娆瞧了瞧周遭,确信除了贴身随行的青霭之外没有旁人,才小声道:“母亲她们好像还只是恭人。”
说完话她又觉得不对,什么叫“只是恭人”呢?
诰命难得,哪怕男人在朝中的品级到了,皇帝也未必会加封其女眷。崔氏和范氏她们恭人的诰命其实已是挺高的品级了,她从前在闺中的时候随母亲外出交游,碰见八等安人、九等孺人,也是颇羡慕恭敬的。
便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这诰命品级越过长辈,让我有些惶恐。”
她甚少这样语无伦次,足见这诰命让她有多惊喜意外。
裴砚不由勾唇,“不必惶恐,这是你该得的。”
若是放在盛世太平之时,让一个刚嫁进侯府的新妇诰命越过长辈,于情于理都不甚合适。
但如今情形特殊。
京城外的流民之乱愈演愈烈,太子派去的人都铩羽而归,军士们性命折损过半,也将士气消磨得十分低落。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既要能征善战的将领身先士卒,也需军士们士气高涨冲锋陷阵,免不了格外激励。侯府旁的男人不甚出挑,唯有裴砚是威名震慑北夏的悍将,承平帝破格封赏,也是存了激励将士们的心思。
且云娆有这么个护身符,哪怕过些天他出京征战,她在侯府的处境也能安稳许多。
裴砚有战功傍身,对此受之泰然。
云娆可就没他这么坦然了。
当初冲喜嫁进侯府,她其实是不太愿意盲婚哑嫁的,这事儿无需遮掩。后来裴砚沙场凯旋,她除了照料起居之外其实没为他做过什么。如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平白得了这么大的封赏,搁谁看来都是走了大运。
可无功不受禄,天下哪有平白享美事的?
何况她跟裴砚至今默契的分房睡,谁都没提过往后的事。若他日裴砚有了中意的女子,或是她有了合适的机会离开侯府,将诰命退回去会不会很麻烦?
云娆觉得,有必要跟裴砚好生聊一聊了。
既存了这般心思,晚间沐浴过后她便没急着去榻上歇息,只将头发好生挽起来,连同寝衣领口都收拾整齐,屏退旁人后在桌边坐着。
等裴砚盥洗毕走出来,就见她独坐在绣凳上,正对灯出神。
夏日的夜晚仍有稍许余热,他这儿坦胸露腿,她却将寝衣穿得严实,只有一双柔白的玉足未着罗袜,松松垮垮的趿着软鞋。
博山炉上熏着淡香,长垂的纱帘隔开窗外的动静,柔暖烛光照在她安静的侧脸,固然入目柔美,却不是平素巧笑嫣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