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娆抿唇笑着,不由望过去。
垂落的绣春纱帘隔开次间与卧房,因着质地极薄,其实外头的人影动静都颇为清晰。
孩子哄睡着后乳母暂时去了外头歇息,小丫鬟颇有眼色的退到不远处,此刻只剩裴砚蹲在摇床旁边。
他今日穿了身玄色长衫,玉冠锦靴衬得气度威仪,方才还被休沐在家的江慎猛夸武将风范。这会儿却静静蹲在那里,一只手探进襁褓,轻轻摩挲着婴儿柔软的肌肤,好半天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唯有唇边笑意愈来愈深。
苏春柔不由低笑道:“我瞧他是喜欢孩子的。你们什么时候有信儿啊?”
云娆被她打趣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嗔道:“别胡说了!”
“怎么就叫胡说了?”苏春柔可不认。
二月里云娆出阁冲喜时,她也曾满怀忧虑,怕云娆应付不来侯门的长辈妯娌,更怕沙场征伐的裴砚性情刚毅,不懂得疼人。直到前次夫妻俩回门,见裴砚待云娆还算体贴,才放心了不少。
如今裴砚蹲在那里逗弄孩子,如猛虎伏在娇儿之侧,不见狠厉,唯余温和。
年已廿六的男人,换在别家早就当爹了。裴砚守着个娇滴滴的妻子,难道就毫无触动?
苏春柔笑着捏了捏云娆的手。
云娆还不敢袒露她跟裴砚商量日后和离的事,瞧着裴砚那模样,倒是想起来了——
他既没打算做长久夫妻,今日陪她来娘家应是做给众人看看,免得她被人猜疑不得丈夫欢心,继而惹至亲忧心。不过他一番好意,她却不敢耽误事儿,出征在即的人必定有许多事要筹备,耽搁在这里终归不妥。
待看完苏春柔母子,她便以公事繁重为由请裴砚自去忙碌。
江伯宣不在家,裴砚与江慎父子几个确实也无话可说,便自赶去宁王府中,只说晚间来接云娆回府。
他离开后没多久,江家又来了客人。
——是沈骊英母女两个。
沈家与江家算是旧交,云娆与沈骊英自幼交好,时常上街同游、踏青赏花。
如今云娆嫁进侯府,沈骊英也出嫁在即,因出阁之宴在七月初四,小江凇的满月之宴在七月初八,沈家怕届时太忙,有意提前道贺瞧瞧孩子,得知今日云娆回娘家,便紧着赶了过来。
小姐妹难得重聚,自是万分欢喜。
徐氏备的小宴也派上了用场,在沈骊英母女探望过孩子后便请到照月轩中入席,并捧上甜酒。
这一入席,就消磨了整个后晌。
因沈骊英是要嫁到京城外,云娆日后与她相见的机会愈发少了,今日便似有说不完的话。且那甜酒酿得十分好喝,小姐妹俩慢叙闲聊之间,不自觉便喝了许多。
等晚饭后裴砚来接,就见云娆脸颊红扑扑的,连眼神都稍有点迷离。
徐氏怕女儿喝多了在裴砚跟前失态,迟疑着道:“瞧她这迷糊样子,是有点醉了。不如今晚就留在西竹馆,明儿再着人送回去吧?”
“无妨。”裴砚见惯了醉汉,云娆这点儿醉意可算小菜一碟,想着西竹馆不如枕峦春馆诸事齐备,仍将她扶上了马车。
贺峻驱车离开,徐氏站在府门前瞧着马车没入夜色,多少还是有点悬心。
云娆这会儿却没心思惦记别的。
今日与小姐妹团聚,固然离别令人伤怀,因沈骊英嫁的是早就相中的知根知底的人家,往后的处境不会坎坷,她其实很为好友高兴。加之苏春柔产后调养得极好,小侄儿又胖乎乎的十分可爱,这顿酒喝得可算畅怀。
此刻夜色褪去暑热,她脑袋里有点晕乎乎的,因着心绪极好,瞧向裴砚时都觉得这男人慈眉善目,不由浮起笑意。
裴砚看她傻笑,忍不住勾了勾唇。
“今儿是喝了多少?”他问。
“没喝多少吧。”云娆拿手比划,“母亲备了一二……三坛甜酒,都喝差不多了。”
裴砚差点被她惊着,“三坛?”
“还有骊英和沈夫人啊,又不是我一个人喝的。”云娆笑眯眯望着他,在马车拐弯时身子微晃,趁势靠在裴砚肩头。
然后她就懒得挪动了,只是嘀咕道:“比起将军的酒量,我这点算不得什么。”
裴砚看她喝醉了身体泛软,怕路上磕着,便拿手臂将她兜在怀里,笑道:“那你加把劲,回头超过我。”
“我哪有那本事。”云娆笑嘻嘻的。
裴砚小心翼翼地揽着怀里的软玉温香,随口道:“今日在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