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河捕鱼,冬天躲在雪中的帐篷里讲祖辈的故事。”叶莱那看着火堆,“但这都是很小的时候的记忆了。”
“就像我之前说的,很小的时候,来了很多传教士和官员。他们说我们必须定居下来,划了一小片地,把我们所有人都赶进去盖房子、种地。祖先的土地、祭祀的圣地,那些和我们血脉相连的地方,都被我们留在身后。
“没得选——不搬就会被视为异教徒,甚至可能被驱逐——哈,就和现在一样。”
叶莱那翻了个身,看着夜空,仿佛那里记载着遥远的过去。
“他们不仅改变了成人的生活方式,还试图改变我们小孩。我和弟弟都被强行送进了教区的寄宿学校,远离了家人,远离了森林。我们在学校里被要求学会瑞典语,赞美上帝,不准说萨米语,不准提家乡的风俗。”
她咬了咬牙,声音更加低沉:“我弟弟比我小很多,刚到学校时还不太会说话。他一直哭,哭着说想回家,可老师不管。老师只会说,上帝会给所有人最好的安排。”
“每天睡觉前,我都对自己小声重复家里的每句话、每个故事,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记住,有一天见到爸爸妈妈,我们也无法相认。但我的弟弟,他太小了,本来就没法记住,后来更是忘得一干二净。”
“我记得的也越来越少了。有一天睡前,我惊恐地发现,讲完五岁以前的回忆,只用五分钟了。”
叶莱那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仿佛想把沉痛的回忆一并驱散:“在城里待了二十多年,我反而越来越多地梦到小时候的事情——很奇怪,我感觉童年在召唤我。最后我带着布丽、带着我记得的一切回到了森林。”
“我找到了像我一样的人——那些不愿放弃祖先土地的人。可我知道,我们失去了太多,那些被学校带走的孩子,很多再也不会回到森林了。”
朱诺抱着那本瑞典语的草药志,封面的粗糙质感透过她的皮肤传来。
她想说瑞典文化和瑞典人带来的影响也不全是那么坏的——先进的医药、农耕技术、甚至某些社会制度,都会改善很多人的生活。
但她没有开口,对于她们这样被分裂社群、割裂文化的受害者而言,这么说就是拉偏架。这样的言辞无异于否认她们所经历的一切,像是站在加害者一边,淡化她们的痛苦
她不知道,这些北欧的印第安人,在21世纪有得到她们的救赎吗?
在新闻里,她有没有看到过原住民权益的回归、文化的复兴、被压制语言的重新普及?
她拨了拨火堆,让更多空气涌入。叶莱那的身影在火光中晃动着,像一棵睡着的古树。
夜半时分,她把叶莱那拍醒换岗,躺上犹有余温的干草堆。
漆黑的天空里,星星闪烁得格外低,仿佛离地面很近。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耳边是风声、火苗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叶莱那不时调整姿势发出的轻微响动。
不知睡了多久,叶莱那突然用力扯了一下她的头发。
朱诺立刻惊醒,星星也沉下去了,明灭不定的火堆之外一片漆黑。
等等,森林的方向,为什么有绿光在闪动?
叶莱那轻声说:“有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