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窗斜月,月色流淌进书房,抚过之地银光闪烁。
陆悬半张侧脸露在月光下,修眉俊目,那光揉进他眸中,温柔似水。然而细看,却能瞧见隐在平静水面下的波澜,是脆弱的期待。
姜梨看了许久,忽然勾唇,弯出一抹极柔的笑,“好啊。”
水光乍动,涟漪层层荡开,陆悬抿唇笑,起身将人揽进怀中拥紧。
是骗他的。
可没关系,至少她还愿意骗不是吗?
况且,总有一日,他会把它变成现实。
“那么哥哥,既是成亲,少不得要请亲人到场,”姜梨安安静静任他抱着,声音细软,“你知道的,姜家已然没了,阿梨所有的亲人除了祖母,只剩下青州的姨母表哥,你把他们请到京都来怎么样?”
陆悬浑身肌肉瞬间僵硬,姜梨唇角牵起,仰头问,“哥哥怎么了?”
陆悬松开手,低头望着她。
姜梨背着光,面上罩着阴影,神色难辨。
空气凝滞,月色也仿佛凝结成霜,冷冷的。
“……你知道了?”许久,陆悬开口。
姜梨笑了下,“方才只是怀疑,现在确定了。”
直到入夜,小孩们都没有看见陆悬从临安茶肆出来,说明什么?说明他早就掩了行踪,早就离开了。
“本来只是觉得那场火来的有些巧合,加上直觉那会儿似乎被人盯了,才稍稍试探一下,没想到……哥哥反应这么大。”姜梨失笑。
那层霜结到陆悬面上,他深咽一口气,语气沉沉,“别说了。”
“为什么别说了?是让哥哥想起阿梨同表哥亲热吗?”姜梨歪头,双手撑在软榻上,微微后仰,在夜色中同他对视,“看到了吧?看到我在表哥怀里,同他交颈缠吻……”
“住口。”额角青筋顶出皮肤,指尖掐入皮肉里,唇线抿出锋利的线条,陆悬极力克制着不让痛苦泄露出来。
“不仅这一次了……”笑意泄出,是夏夜的凉风吹动窗前的风铃,“好多次。在客栈,在香脂坊,在禅舍,在佛祖的注视下……”
“住口,住口!”
“漏更长,解鸳鸯。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
“我让你住口!!”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伴随着纱灯被挥落倒地的巨响,在幽暗的夜色中响起。
靠在月洞门上的笔耕惊地站直身子,须臾,又往后退远了些,直到再也听不清里面的动静才止住脚步。
大人不会希望这种时候被听墙角的,所以,他很自觉。
陆悬双目如火烧,扑倒姜梨,把人按在软榻靠枕上,一手用力捂住她的唇舌,“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姜梨听话地不再动弹,只是那双眼仍旧泛着极轻的笑,是春月下的柳,飘来荡去,有无数的话分明没有说出口,却已经说尽。
那些话是怜悯,是嘲弄,是挑衅,是肆无忌惮!
骨肉作柴,心头血作火,皮下所有烧得一干二净!
浑身疼得痉挛,泪意上涌,陆悬眼眶红得彻底,捂住姜梨嘴唇的手隐隐发抖,“不要再说了……”
姜梨长睫轻轻眨动,无动于衷。
无计可施!箭尖已经抵到心脏,对方任何一句,哪怕是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都足以捅穿他,让他当场死掉!
陆悬闭眼,埋头进姜梨颈窝,手上渐渐失力,“求你了,阿梨,对我仁慈一点……”
微凉的液体滑过姜梨脖颈,她扯唇笑,“陆悬哥哥这样的人,说出仁慈两个字,呵……只怕这世上,再无人敢说了。”
“哥哥你……不配得到仁慈。”
长箭贯胸而过,陆悬变成了密林里跪倒在地上的老僧,乌鸦长啸,胸口血淋漓而下。
老僧是他脚下的蝼蚁,而他,是姜梨裙下的蝼蚁。
他痛得浑身哆嗦,在姜梨身上打着颤。
姜梨一动也不动,毫无反应,就连呼吸都平稳的如同深眠。
痛到极致恨到极致,陆悬忽然提气,咬牙撑起身子,因在妒海里浮沉而变得狼狈脆弱的眼睛,聚起一束冷光。
他颊侧鼓动,声音嘶哑狠道:“既然无论如何阿梨都不愿意可怜我,那我只能亲手抹灭他的存在!我舍不得对你动手,所以我只能杀了他。”
这句话似是撑起他岌岌可危的心,他语气益发沉着,“一个死人,我陆悬不至于同个死人争风吃醋。”
眼眶红透,他紧锁身下人,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