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不见眉目。
祝好思及此,不由得挨拢神像细观裂隙走势,全然不知己身与神像玉容几乎覆近,她气息拂于神像,自后方所视,仿若祝好与神像两身相叠暗昧难分。
祝好欲探裂隙宽窄,指尖尚未移其处,她的后脑竟被人以掌相掴。
祝好原地腾高,怒气值飙升,她方旋身而视,两眼却溢华光,胸脯肝火急速降至消殒。
“仙君!”
“你作何?”
祝好襟怀坦白:“我见仙君玉像蒙灰,遂以袖袂而净。”
“拂拭何须如此近距?”
祝好怔愣,方察宋携青里衣松散隐约可视其间肌骨,他披发濡湿喉结滚落冰珠,仿若仕女图中方出浴的清冷美人。祝好面上莫名焦热,她未敢细觑,仓促将视线从他身上游移。
她猝然顿悟,惶惶解释:“仙君莫要误会,我并非亵渎仙君,我……我见仙君额上裂隙,想着寻何妙法可将其掩饰,故而挨得近些。”
祝好不待宋携青相言,她已缠着五指嗫嚅道:“仙君,你可否略微……襄助于我。”
宋携青知她所求为何,遂决断道:“祝娘子,你可听闻生死有命?我虽非凡身,然尘寰命数绝非任我所掌。世间之众,生死命数已于投生转世前敲定,她今日命格若已定生死,莫说本君,天界诸神恐难解其难,若命格殒期并非今日,纵然祝娘子视若无睹,她亦可保全性命,你可明白?”
果然,她所行之事皆难逃他眼。
可祝好不明白,凭何生死命数皆定?凭何生死命数不掌己手?生死命数富庶与否,不该由己定夺?不该由己造化?
只因凡胎,遂只配作天道玩物吗?
她对此分外唾弃,然面上却乖顺恭敬,“我明白,可我并非求仙君襄救方絮因。”她抽出袖中匕首,“此物于絮因而言尤其珍稀,若她命绝,有此珍物相陪倒也安然。几日前,我将银钱暂留絮因令她替其收存,我如今正缺银两过活,遂欲取回。再言,絮因家中徒留老母,我亦想替其问安,或可抚她心中所思,然我却不知其间住址。”
宋携青面显轻笑,他嗤道:“只如此?”
祝好颔首,目中诚恳。
他既尊此地守神,淮城诸事自是明如指掌,未待祝好将缘由言清遂知其间弯绕。
祝好面不改色,字句铿锵:“我无需仙君施手救她,仙君可否言明絮因身在西皋还是淮岭?”
宋携青不答此问,另言:“祝娘子,伸手。”
祝好依言照做,只见本是空荡的掌心现出数枚文钱,祝好仔细点数,竟巧至三十文。
“你施予她的银钱,本君予你等量,方家老母栖身城尾东郊二里地。此外,匕首出自戎巧堂,不过是新制之物,算不得珍稀。”言罢,宋携青旋身欲行。
祝好强压翩飞杂绪,她不知何处寻来的熊胆,竟倏地扯过宋携青衣袖。
宋携青回身相望,双眸微沉。
她深知逾矩,紧忙松开,“我知与仙君迂回无用,只求仙君相告,方絮因身在何地?我无需仙君做得更多,若只论身处,并非与所谓劳什子天道抗衡罢?”
他面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半晌方言:“若我助你,你又能予我何益处?”
“我虽为凡胎浊骨,自觉并非全无用处,倘若仙君日后需我襄助,祝好定不退避。”
“婚契既成,祝娘子于本君而言,已是无用。”
“未必。”她从衣襟捻出一纸婚书,将其高举过眉,“婚书可成亦可毁。”
宋携青俯身与她齐平至四目相交,“甚好,横竖死活于我而言所差不离,然我方知,你亦不惧生死?也罢,既如此,你便将婚契撕毁。”他越出高槛,头也不回:“如你所愿,本君便与祝娘子共焚。”
几息已过,宋携青并未耳闻裂纸之音,身后只听步履促急,随之疾风掠他春衫,宋携青眼角瞥见红衣姑娘迅捷相追。
祝好将婚书护入怀襟纵步下阶,她脚风未停,喘气迅言:“望仙君海涵,方才祝好多有冒犯,仙君既不愿告予,自有仙君见地,我确乎不可借婚书胁从仙君,仙君予我暂住的宅院亦会想法早日归还,还望仙君莫要……”
“啊──”
所言皆掩喊嚷呜咽声中,祝好步至六十二阶时倾身跌落,她只觉天旋地转,皮骨刺痛。目眩神迷之际,她拼尽余力扒着阶沿滞止顺下翻滚。
周阶文币洒地,她未及捡拾,扶着昏眩胀脑复又爬起。
祝好趔趄而下,脚风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