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去,果见启言之人确为尤蘅,他虽未指名尤衍,然则,他的这位好弟弟岂会不知张谦与他同营?控诉张谦,与控诉他何异?事到如今,尤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恍然想起,裴应忱尚以张谦假面示众时所言——有此贤弟,其乃大幸。
倒是作讽。
尤衍目露不甘,眼中积怨地侧视尤蘅,然此关节,他须得当先应付祝好。
尤衍言辞激愤,“你这个不要脸的荡|妇!分明已将嫁作人妇怎可行外露之事?当众解衣?敢问祝氏临婚夫婿可知?可允?”言至此,尤衍陡然思及另一桩异事,“裴大人!此女处身淮城名声向来不堪,可半月前,竟莫名冒出位宋姓贵人,竟以百金将祝氏身契自草民手中赎买,此女定准耍些不得见光的手段!不若,如此出生大家的贵公子,岂会以百金求娶一个荡|妇?更何况,初审时张大人不曾面见宋氏,苦寻此人亦是无果!裴大人或可请宋氏入堂呈言!”
“不必解衣。”裴应忱眼风掠扫堂下几人,“临堂前,本官早已质询入祝宅就诊的诸位医师,及其初审行刑差役,方连张谦亦已认下此行,据他所称,擅动私刑为你二人共拟。”
“至于宋氏。”裴应忱稍作思忖,此案实则与祝氏的待婚夫婿无甚干系,然初审时,此人已然未至,而今尤衍欲以此反泼祝氏脏水,尤衍罪状虽已大抵立定,然他仍存为己置辩的机会。
他本欲遣衙役传唤宋氏,堂外差役却已抢先上前通报道:“裴大人,衙外有位自称宋公子的求见,说是……为妻陈冤。”
裴应忱颔首,“请宋氏入堂。”
祝好久已起身,闻得此言心头莫名忐忑,她侧身朝外远觑,只见那人偏巧自拐角转入,他着一身烟青刻丝长衫,行止英英玉立,风度翩翩。
宋携青有意顾视祝好处地,俩人的视线不期然相撞,祝好起先移目。
他于祝好邻旁驻步,俩人仅隔一掌之距,他微微作揖,并未落跪,举手投足间天成大雅,“草民携青,见过裴大人。”
言罢,他挑眉斜睨仍屈膝长跪的尤衍,他眼下狼狈万状,尤衍收受目询亦转眼相看,尤衍分明在此人眼中瞧见一丝鄙薄,他忽闻宋携青言道:“尤氏所疑之处,草民皆可阐明。初审之时,草民家母作寿,故返京都,以致张大人及一众官爷并未于居所寻得草民。此外,在众最为存疑之处,当是草民出生不俗,却对翩翩用情至深?亦因此情,惹得翩翩遭人诟病,更成尤氏口中‘不得见光的手段’。虽则此案与草民不甚瓜葛,尤氏欲请草民上堂估摸也只是想听个笑话,或则……俄延审时?现下既然各众俱在,那么,携青便将话说明白。”
“年幼时,双亲携草民离城至京都长居,迁居之日,恰巧定于三月廿二,正逢淮城供游堕仙,长街行人如织,将草民与双亲冲散,草民随人流失散于逼仄旧巷。所幸,草民因此邂遇翩翩,她以纤小的手掌,牵引草民,协草民寻得双亲,数年来,草民未感忘恩,自此,草民遂对翩翩镌骨铭心,此情亦是草民重返此城之由。”
宋携青注视祝好,满目怀情,“翩翩良善坚韧,貌若仙娥,灵心慧性。再则,情爱之事,本就不当相较出身门户,倘俩人有情,即是门当户对,因此,钟爱翩翩怎作失常?她这般好的小娘子,值得世间佼佼爱怜。时隔多年,草民月前得遇翩翩,仅此一瞥,草民心间既定,草民……甚倾翩翩。”
“携青试问,尤大公子,对此可存疑难?倘若未有……”他的嗓音骤冷,如雪岭寒峭,“方才你以‘荡|妇’贱称翩翩,小娘子的清誉岂是你能置喙?莫言草民尚未成翩翩之夫,他日翩翩既为我妻,所行之事亦无须我首肯,她理当先为祝好,后为我妻。你更不当以‘人妇’一称欲缚女子行举。”
宋携青沉声而言:“尤衍,你尚欠翩翩、欠我妻,一句赔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