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坟前两人不约而同起身去迎。
柳绿先一步摇头,眸中泛出不多见的坚定:“别担心,我可以。”
那日得知梁四娘又喊人伢子要卖她,柳绿不愿白檀再因她开罪梁嫲嫲,更不愿白檀再因自己受苦受累,想着索性自我了断。
她心里清楚,桃红小妹必定凶多吉少,她在世上怕是再无亲人,既如此又何必苟活,白白成为檀儿的负累。
醒来后,柳绿再度寻短见而不成。
方知莫老妪因救她而死。
柳绿呆滞了许久。
她自认贱命一条,不值得任何人为她奔忙,遑论丧命。
又听白檀提起,莫老妪被救出井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要她“活着”,霎时间眼泪夺眶而出——她连个小妹都看不住,又是残花败柳无用之身,怎么值得别人拿命换她苟活?
不值得。
真真不值得啊。
她反复在心底重复这句话,重复到喃喃出声也不自觉。眼泪像是流尽般再流不出来,却听得一人在耳畔与她肯定道:“值,你值。”
“我……值?”柳绿红肿的双眼映出周昀硬朗的面孔。
那个日日站在她窗外的男人终于走进屋来,她原以为他只是奉命看守她罢了。
——原来竟不是的。
周昀早已脱离梁四娘的操控,天大地大他能去任何地方,可他偏偏选择守在她窗外,一守便是几个日夜。柳绿后知后觉,匆忙垂睫不敢看他——像她这样的女子,得以苟活已是偷来的福分,不敢再妄想其他。
“你这元宝叠得真是精巧,烧了怪可惜的。”
看着一堆纸元宝在坟前燃烧,白檀随手从筐子里捡出一只,好奇地来回翻看。
“我教你啊。”柳绿拆开一只锡纸元宝,重新折了一遍,见白檀满眼困惑便又耐心地演示两遍。
白檀连折三遍都没成功,泄了气般将锡纸一丢,不学了。
柳绿捡起那纸,灵巧的手指动了动便又折出一只元宝,她道:“你呀,总是这样没耐性,桃红都折得比你好些。”说着,便将元宝投入火堆。
听她提起桃红,白檀不由噤声,默默观察柳绿表情。
缺乏血色的小脸清减寡淡,却已没了先前那副悲凄无望的神色。她双眼映着熊熊火焰,眸中似多了几分生气。
“绿儿,桃红肯定还活着,你可别再做傻事了。”白檀道。
“是呀,小妹定在某处活得好好的。”柳绿点点头,“我不会再寻死了,我好好活着,总能等到她回来。”
周昀紧绷的神色似也有所松解,仍不乏严肃。如今寻笑坊易主,金惜玉可不像梁四娘那般好对付。
“若我替你赎身,你可愿意?”
听男人如此说,柳绿烧纸钱的手顿在半空,她笑问:“周大哥哪里是有积蓄的人?若真有碎银几两,便该好好攒起来日后娶个清白娘子。”
周昀:“……”
白檀看看两人,没太明白,刚想张嘴又听柳绿说:“我不打算离开寻笑坊。梁嫲嫲一日里总有半日疯癫,抱着装钱的木箱缩瑟在柴房里,无人照看实在可怜。”
“等等,你不会想照看她吧?”
白檀大喝一声,“她这样害你,疯了也是她的报应!你实在不必以德报怨!”
“可方才你们说,梁嫲嫲是莫老妪唯一的后人,对吗?”柳绿垂下眼睫,将纸元宝一只一只丢进火里,“莫老妪为护我而死,我照看她女儿半生也是应该。再说了,若我离开,桃红回来找不见我可怎么办?”
望着柳绿这般情态,白檀还想再劝说几句,刚要开口却被身侧的周昀拦下。他摇摇头,视线回落到柳绿脸上,那神情似是早就料到般平静无虞。
他知道她会那样做,因为……她是柳绿啊。
祭火飘忽,呲呲作响。
长香燃毕,袅袅青烟顿时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