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宁慨然说:
“你好歹还有娘,钱宁连爹娘在哪儿都不知道,当年也是流落街头,若非义父收留,没准在荒郊外喂野狗了。”
“钱大哥怎知道我的事呢?”
“为公公的家事,锦衣卫出动不少人,别说一个活人,死掉几十年的,锦衣卫也有办法查个水落石出。我们还知道更多有关你的事情,怕你为难,不便相告。你母亲绝不会搞错,尽管放心。”
“钱大哥不是挂名吗?”
“虽说挂名,办事一样的。”
葛儿看着“怡园”,心又怯了。他犹豫片刻说:
“这时还是不见好。”
他有点相信房子是真的,心想有房子后再接去住不迟。
钱宁令人马在一座大宅院外面停下来,告诉葛儿:
“这是葛公公的外宅,进去看看满不满意。”
葛儿一看这幢两层还带庭院的大宅院就傻了眼,可还是担心钱宁开玩笑。钱宁见他狐疑,便说:
“宅子是刘印公送的。”
葛儿听了这话,眼眶冒出泪珠儿。
“这人情我一辈子报答不了,我不敢要。”
“也不是印公掏银子。有个叫李兴的镇守中官犯下死罪,为要救他,家人带着大把银子上京。印公顺手帮葛公公敲他一竹杠,只是印公这份情不要忘了。”
“印公为何自己不要呢?”
“印公不能让身边人没有房子住,葛公公别过意不去。宫中有头面的哪个在外面没有房子?哪个不是巧立名目,到处伸手要钱?死了亲娘老子,娶老婆做生日的,就别说了,近来还有为自己预造坟墓的、预备寿板的,都要大办宴席索要财礼。葛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总不能连外宅都没有吧?”
葛儿从小以破庙为家,进宫后,皇宫再大也跟他不相干。
这时候有自己的房子,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激动得一刻都安静不下来。
“家俱嫌少了,日后再慢慢添置。这儿离教坊司不远,有什么欠缺尽管找臧贤要,别跟他客气。”
葛儿随口应了。他虽在教坊司待过,却未见过臧贤。既没有交情,怎肯开口要东西呢?而且这座大宅让他心满意足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男人的笑声。笑声尖锐绵长,是娘娘腔,叫人听得怪难受的。
钱宁笑道:“这龟孙子耳朵好使,还没有找他打秋风,他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正说着,臧贤走进门来,背后的听差扛着一个木箱,看他吃力的样子,装的东西定然沉得很。
臧贤叫他放下木箱,就赶他出去了。回头向葛儿说:
“葛公公乔迁新居,臧贤带一点薄礼给公公贺喜来了。”
说罢当着葛儿和钱宁的面打开箱子,里头竟装满白花花的银子。
葛儿几时见过这阵势,忙一个劲推辞。
钱宁说:“有什么不敢收的?反正这龟孙子钱财的来路颇值怀疑,你不要别人也要了。”
“哟,钱大人的话够难听的。不过,咱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二位,银子是江西宁王府的。王府的护卫在英宗爷时革除了,这会儿进京活动恢复,葛儿公公恰逢迁居,自然奉上一份,帮添置几件家具罢。”
葛儿还要推辞,钱宁说:
“印公也收过的,你怕什么呢?”
葛儿方才收下了。钱宁问臧贤:
“宁王放在你那儿的钱,全都你来主意吗?”
“哪能呢?无非我官职低微,愿意干这事。又认识的人多,承宁王千岁抬举,便叫我做这事。怎样分配都得照他的旨意办,葛公公这份是例外,我自己拿的主意。”
“这么说来,你还是能主意的。”
“也得有个谱,不久前宁王让人送信,要我注意皇上身边新得宠的公公,新得宠的谁能比上葛公公呢?不信,你去问那两个送信的人,还在我府上呢,天可怜见的,有人要杀他们,他们一直不敢离开京城。”
“瞧你这龟孙儿说的,倒像我眼红宁王的礼物。那两人怎么啦,为何有人追杀?”
臧贤抚着胸口说:
“提起这事我就怕。那两人竟是强盗,他们照直跟我说了,一个叫凌十一,一个叫吴十三,在鄱阳湖做买卖,后来投靠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