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来得张扬,一在她本性张扬,二来也叫坊间各楼有所计较,认认她,明白明白她陆真又来坊里作耍,少替她翻出些风月花样。——若知道此回内里有告状的内情,倒不肯这样走漏风声了。为今之计惟恐夜长梦多,便又叫歌姬收拾好证物细软,携了她到早先吃茶的旧人处。
这楼里老板眼睁睁看着,不敢要出台花红,那吃茶故人眼睁睁看着,只好再扫榻相迎。
陆真揽着小歌姬的肩,和声细语宽慰她:“京城的衙门不接你的状子,却也没胆子害你。只不知你这状告之人有怎样布置。我儿与你结识,一来时日尚短,对方未见得发觉,二来他们眼中,他不过声色犬马之地一纨绔之辈,不足为虑。但这些不过我们猜测,并非保险,你既然已经遇见了我,”她拉过小歌姬的手,“我便必不叫你多担风险,有状无处诉。”
声色犬马之地能攀附到的权贵,也不过是声色犬马之辈。就算出自什么高门豪族家里,也多半不是实权人物——若是这样的人当权,倒是那一家子豪门不长进了。
外乡人不认得陆美,不知他在御前如何得宠,倒叫这歌姬惊险安稳几日。
陆真去而复返,那旧人倒也欣喜。
由得彼此引荐,陆真略提了提歌姬之事,思及状纸上落款,称其茅十七娘,又指着旧人向小歌姬介绍:“这是我的故交,姓严,也在这欢月坊落脚,平日躲在帐子外弹几下牛琴,多半凭收租过活。”
严琴师闻言失笑。茅姬与他彼此见礼,告声叨扰,陆真看她仍形容惶惶,面色局促,于是笑着打趣:“十七娘,你莫看他一双桃花眼,半张多情面,像个风流浪荡子,不似个好人,他实在是个功夫了得的人物,你在此处住上一夜,明日我接你一同去将事办了。”
那严姓故人也摇扇打诨道:“我这面是剩下半张,没得吓到小姑娘。要我护着她么也可以,终究男女有别呀。”
陆真白他一眼,轻嗤道:“那么我也留下?”你护着他,我管着你,岂不妥帖。
“不敢不敢,”故人慌忙收起折扇,摇手送客,“去吧去吧,我给小姑娘收拾屋子。”
陆真么,他是不敢留的。就比如陆府之广,陆真也不把这位小歌姬带府里去。
他们是不怕,就怕哪里的醋缸翻了。
陆真向小歌姬道别,执着她手,又替她理了理云鬓,为她抹去泪痕:“且安心住一夜,我须家去,便不陪你了,他陪你也是一样的。要什么吃食热水只管使唤他,万万莫要一个人躲在屋里哭。是不是?”
这句“是不是”问得却是此间主人严琴师。
“是是是,”琴师讨饶,笑向歌姬道,“我有两个小徒,也是可信,你若怕我的样貌,便直管叫他们做事,等下便叫他二人来。”
“岂敢如此。”茅姬忙称不敢,亦悄悄打量面前人遮颜的面饰,感激又乖巧地朝他一笑。
陆真摩了摩她肩背,思索又道:“明日我们也不必起早,早了陛下也未起——或者先不忙去敲天子的登闻鼓,这事,也尚不必拿去烦扰她——我倒看看,三司六部的衙门是不是摆设。说来你可会投壶的鼓戏?”
茅十七娘正想原是衙门的事,我等苦于进不去衙门,却不敢想,夫人眼中竟是因为进不去宫门?
如何说话间,就要捅到最顶上那重,直扣陛下家门了?!
——啊,这是哪家的高门贵人,行动就到御前。
她恍恍惚惚倒是摸到了陆真的阵门。
有贪官?告之女帝。污吏?告之女帝。吃的?告之女帝。玩的?女帝。
陆真这阵法轻巧:又不是什么值得瞒她的事。
这又是陆真世家习惯作祟了。
世家大族嚒,行事便是如此,姻亲全是执事之辈,又找执事权贵结亲。于是遇事便先打招呼,也不必怎样找关系,拐个亲戚就认得,哪个去按部就班提核请批。
不过她寻女帝,倒不是为这份人情便利,实在是确实交好。直达天听又省心,又替女帝通些消遣的消息,交好不也是这么来的么。
如今她心血来潮,要走一走按部就班的道路,也是一时兴起,也是陆美夹在其间,陆真为之多走一步。只不知哪个“部”、哪个“班”未紧皮肉,要拜一拜这大小两位魔王了。
茅姬听到后面,听她改去三司六部交涉,又想幸好这位夫人改了主意,暂不拿屠龙宝刀去杀盗雀毒虫,又听问鼓戏,话题转得突然,小歌姬闻言茫然,仍答道:“薛鲁两种,都会一些。”这等曲谱在礼记中有载,是投壶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