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一打岔,他的心绪平复许多。
齐乐是钦天监某一长官的独生子,被宠得调皮叛逆,瞒了家里人偷偷溜到钦查处这种朝不保夕的地方,说是要施展抱负,甚至在入队宣誓的时候说为了抓捕罪犯哪怕牺牲自己也义不容辞。
事实上,钦查处上上下下都知道他的背景,或多或少对他有些照顾。加上齐乐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意思就是傻得可爱,还在悄悄捂马甲时,他爹早就请队里的人多照拂他一点了。
但上辈子……齐乐真的死了。
死在追捕江黎的行动上。
现场留下的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江黎,钦天监给他取的代号为厄火。
所以许暮上辈子恨江黎,但又莫名被他吸引,究极的矛盾感充斥在他的心里,撕扯的全身都痛。
但……更深入地了解了江黎这个人后,许暮又开始怀疑、动摇。
江黎并不屑于撒谎,他对任务目标之外的人毫无兴趣,更并不屑于用毒针的手段杀人。
因为他喜欢鲜血淋漓的感觉。
车窗外,干瘦的常青绿化树化成一道道笔直的影,在许暮的眼前向后飞快退去。冰凉的阳光下,像是一寸寸的魑魅魍魉。许暮又不可避免地想起那抹坠落的身影。
“厄火。”
冷淡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掷地有声。
一句话将齐乐吓了个哆嗦,偷偷藏起的零食差点没掉在地上。他偷偷抬起头看自家队长,却见许暮眼中神色莫名,那双过分明亮的双眼中似乎汹涌着什么莫名的情绪,脸色冷得吓人。
“……厄火?”齐乐重复了一遍,思索着情报试探着问:“那个每次都赶在钦查队搜查的前一步将证据销毁的渊首席杀手?”
钦查处的很多次行动中,在即将要搜查到渊更为隐蔽的盘根错节组织结构时,都会有人先他们一步,将那条线索彻底掐断掉。
那个人就是厄火,谁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可偏生他做事不留半点线索,让钦查处想抓他都无从下手。
许暮敛目,点头。
“我靠那个白衣服的就是厄火?头儿你咋知道的,咱也没有他照片啊。”
金毛震惊。
许暮冷漠道,“直觉。”
总不能说我上辈子到死前都在和江黎……纠缠。
许暮呼出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淡淡道:“总之厄火暂时不能抓……这个人,交给我。”
轮胎在路面上碾起一阵落叶,碎叶枯卷,随风骤起,绕着疾驰而去的车子舞了半圈,然后像是被抽干一般摊回地上,尾气渐渐上升,弥散在层叠的高架桥和高楼大厦中。
高楼的天台上,江黎收回视线,目光在镜片玻璃碎片上一扫,兴致缺缺坐下来,倚靠着危栏,再次从烟盒中取出一只烟,却不点燃,只是叼在嘴上,眺望余下的钦查官工作。
寂寥的风色铺开一片,将天地拉扯的极为高远瘦长,虚假的阳光之上,是无尽无止的悲凉。
江黎在屋顶坐了一天,远远望着太阳从一边升起,在与他视线平齐的水平线上平移,直到落入另一边。
阴沉沉天幕低垂,江黎抬起手臂,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通讯手环扣在手腕上,幽蓝的屏幕上,终于滴滴一声,显示出了一个小红点。
一整天了,终于追踪到那个挟着实验室定位坐标跑路的成员。
该干活了。
江黎瞥了一眼被围封起来的实验室,取出那个操控器。
轰——!
实验室中自毁程序被手动启动,埋藏在地底的炸药轰然引爆,实验室内一瞬间浓重烟雾滚滚,碎瓦残片四处飞溅,熊熊大火瞬间吞没整片实验室。
这份特殊的炸药足够将地下的实验室烧个干干净净,但江黎在地上却看不见。
没能欣赏到他喜欢的爆炸,江黎遗憾地撇撇嘴,转身离开,一片溅上血迹的白衣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