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闻之不改颜色,李贵的三十杖还没完呢。
贾赦无动于衷,反而倦意久生,忍不住打哈欠;贾政略有不忍,忠仆死尽,无忠仆,他正眼瞧了瞧胡氏,波澜不兴,心中哀叹不已。
不多时,李贵的三十杖终于领完,人倒是还活着,可那血肉模糊的样子也不知能活多久,就是侥幸熬过这一关,壮时遭难,老时遭罪,也有苦还等着他呢。
“不想这大的还活下来了,看来还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呀!”
“多什么舌,都安静些。”站在前面的一位老者回首低骂众人。
行刑完毕,两个小厮,死了的叫家人收走,活着的叫家人抬走,各人自散去。
贾政私下预备叫人留住茗烟父母,可转念一想,还是罢手,胡氏也被金氏领着回了家,一场人命官司到此结束。
可余韵未消,金荣头七这天预备下葬,按贾母给出的法子,今日宝玉应当到灵前上一柱香。
实际上像金荣这样的人家惯例是棺椁停上三天就够了,葬礼的规制也是有条线的,可金家为了让儿子在天之灵能够安息,硬是等到偿命后顺势七天下葬。
宝玉虽是在床上养了多天,可还是不能起身,言语较往日少得多,沉默寡言一词此时用,最为恰当。
这可把袭人急坏了,劝着、央求着、跪下求,也没起效果,只得将前院贾政遣来问的丫鬟一遍又一遍用快了快了的话敷衍又敷衍,可这又不是女孩子家出去约会为了美美的,可以让男友等了又等。
死人也是有忍耐限度的,人死为大,时辰为上,等个屁。
就在袭人准备硬拉着宝玉起床时,贾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吓得宝玉房里的丫鬟都愣住了。贾政历来来后院向母亲请安,都是匆匆而过,宝玉的房间从未踏足过,有事都是叫他到前院去。
如今第一次却是怒像迎面,袭人暗叫不好,上前想替宝玉掩护一二,被贾政怒喝一声,“滚!”
袭人等都被吓得跪下,连宝玉也从床上惊醒,直起身子看父亲。
“都是你们这些在旁伺候的丫鬟把他给教坏了!今日大事,还敢耽搁,叫人耻笑我贾家不识礼数,家门不靖!”其声震天,惊鸟跃远。
宝玉连忙下了床,站直身子,连外衣也不曾披,只一袭白锦内衫,一屋子的人只站着两人,一父一子,这白色愈发惹眼。
“孽障,还不穿衣,随我出去,呆在这做什么。”
宝玉在父亲面前性子虽懦,此时却低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这惹恼了贾政,他四周环顾,也不用叫什么下人了,见角落里放着一根细木棍,拿在手里掂了掂,随手丢在地上,走出屋外,从庭中廊下寻了一根树枝,粗细适中,迅步冲入屋内,往宝玉身上打去,袭人等不敢动,只能央求着宝玉服个软,别再折腾了。
“我叫你不知礼,我叫你不知理,我叫你不知事.....我今日非要打死你的好!
就当我从未生过你这么个孽畜,往日圣人的书都白读了,读到狗肚子里去。
哭?哭什么?”贾政一边猛抽,一边怒骂,宝玉默默受了,并未闪躲,只是滴下泪来。
“若非你成日与人厮混,尽是下流腌臜之事,叫他人看去,怎有今日之祸!”
说完不解气,下手更狠了。
丫鬟们跪在地上求饶,求二老爷歇气,切莫不要动怒伤身的好。
十几棍木加身后,贾母匆匆赶来,连忙喝止,“老二,你要做什么!宝玉如今卧病,你这般打他,他身子如何受的了,春寒料峭,寒气侵体,到时再有大病,老身我也不活了!”
贾政再是怒气上头,可骨子里也是儒家教养出来的富贵呆榆之人,不敢强逆母亲,被贾母夺了树枝,也只得罢手,强行冷静下来,也只得辩解,“母亲,我若不教教他,将来还不知何等无用呢!”
“我玉儿自有富贵等他,不用你教。若是你外头有了烦难,何必将气撒在孩子身上,做父亲到了你这等冷血无情的地步,怎么不叫人心寒!”
贾政无语,无奈讲清打宝玉的缘故,贾母这时僵住,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转头劝宝玉,这事可不能缺,上一柱香,也是应当的。
宝玉摇摇头,贾母见状也不好护着,开始声音硬朗起来,这时闻讯而来的王夫人和凤姐儿也到了,了解了一通大概,也跟着劝。
到底是老鼠的性子,贾政又有怒气上身,他才低声说了一句,可众人情急未曾听清,再问方才说了什么。
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