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南侧座席上,一道牛车的影子显现出来。
这是彭良在那派去接陈仲的牛车上留下的小术法。
若是陈仲上车,术法生效,在座众人便可看到陈仲一路而来的样子。
须知当陈仲上车,必见车上无人。
普通百姓不知道陈仲的身份。
他们却是知道的!
想到陈仲曾在仙门郡做下的好大事体,赢下的好大声望。
如今遭遇这般慢待,不知他会是何等表情?
在座四人,都很有兴趣看个仔细。
“萱台兄,果然妙计,我等只需招纳佃户,无知贱民便自散去,真可谓是绝薪止火,最得枚七发真传!”
说话的正是郡丞左固。
只见他一脸佩服之色,将彭良捧得飘飘然,萱台,乃是彭良的字。
彭氏崛起不过两三代的事情,底蕴远远不及传承久远的门阀,常被看不起。
如太守孔蘩露,出身昭明郡孔氏,此刻便似笑非笑。
越被嘲笑底蕴不足,就越要附庸风雅。
当今显学《五行白虎通》,由前汉董广川光大先师孔子学说,融合五行,逐渐敷衍而成,早已掌控在门阀手中。
彭氏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在这方面追赶上去的。
于是就只能从偏门下手。
比如董广川之前,有枚乘做《七发》之赋。
该赋讲述修行之道,非止尊崇孔子儒学一家,而是兼收并蓄,各家都不排斥,为后世大赋之宗。
枚乘因此被人尊称为“枚七发”。
彭良不管到何处,都将枚乘奉为尊长,自称传习“枚学”,如此他家在《五行白虎通》上的弱势,便就理所当然。
绝薪止火,语出枚乘。
左固的吹捧,恰恰挠到彭良的痒处。
彭良志得意满:“略施小计而已,我谅他陈仲老儿,不敢不……”
话音未落。
只见南侧座席上,牛车虚影里,陈仲坐正之后,忽然睁眼,与寻常老人浑浊迷朦完全不同,他的目光犹如两道电闪,霎时间似穿透了虚实,越过了道路、庭院的阻隔,自那骨碌碌走着的牛车中,借着虚影,直直落在了席间!
彭良被目光所慑,“来”字硬生生憋在喉咙里吐不出。
席间其余三人,也自惊骇难止。
下一刻,只见陈仲重又垂了眼帘。
同时,座席上的牛车虚影,也自破散。
想看陈仲失态?
席间四人,怔怔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