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
这应该是让人有所愁容的,毕竟极大限制对乌糜众的控制,可在这沉寂的氛围中,却有人轻轻笑了一声。
他不紧不慢地拾盏啜饮杯酒,似笑非笑地望向溪枕。
“这便是你所算好的?”
萧映竹意有所指。
面色有些许阴翳的溪枕循声回头,那颓散落一地的残花吸饱了血,又娇艳的开了。
他弯弯眼,成为一副如常的样子。
“这可不好说,下官非神仙......仅是人间长情罢。”
溪枕的声调绕指柔,像软绵的花。
但这看似轻抚柔和的花里又暗藏着冷锐,其冰凉细小的锋刃能够钻入人的暖和衣袖,通过千万数亿条神经元,直抵达人类最需保护的脆弱心脏。
姜念对溪枕所说言语即表达的意思一点也不理解——这可能只有身处其事之人才能了解,比如萧映竹,但这也不妨碍他的这句话能触动到她,话语所经之处,都泛起了一身的凉意。
到达心底时,甚至似被针刺痛般隐隐难受。
姜念自觉自己不是什么多情之人,更不可能与他人容易产生出共情,她所最为怀念的,也仅是远去的时代而已。
气氛安沉。
他们言谈时,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是无话可说,也不是无话可问。
仅仅是给彼此一些思索,调整心里所想因某物发生变化,或是警醒自己立场和判断的时间。
他们不是敌人,也就该如此和睦,更没必要刀剑相向。
这个时候了,再做这些蠢事,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
宴请的时间并不长,仅是一个时辰便散。
出来时天色全然是黑。
姜念拢起衣裳,余光瞟到萧映竹站在筑玉亭的前边与秦览交谈,不知是提到了什么事情,秦览的神情中竟有些揶揄。
她是在众人皆行之后而行,因此会晚他们几步。
眼下刚出筑玉亭的大门,站在层层阶梯上望下眺望。
这儿的布局有经过官员刻意的划分。
高处为贵族,低处为平民。
病疫肆虐,苍郡却因这处划分,产生天地之差。
城门口的平民区,皆为生活普通百姓,再往旁边扩散开,为贫困穷人所栖居的旮旯地。
近期因为方便行医,将外来聘请的医者安顿在城门那一块,方便平民区的百姓到达。
而那些最易受感染的人们也便蜂拥到那处,蹲着讨些药材,幸运的从医者那儿看了病,也就随地一趟,当作休息了。
天地为家,有地睡就行,睁眼还能行个方便,即便是巡城使来了,如鸟兽散一阵后又回归到了原来的地方歇着,自是不去在意巡城使所说的什么“市容市貌”。
然而,城市的另一面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姜念所站的楼房位置高,放眼望去能看到满街的一片灯火,虽寂寥,却也犹如黑暗前甜蜜安睡的梦。
繁华与破旧仅隔着一道街,这就将贫困与富裕划分成两端,以做心中示警,规矩着阶级不容界越。
夜风穿堂而来,撩起耳边鬓发,姜念听到风中从不远处歌楼刮来的欢声笑语,视线一转,孟峥那漂亮又恣意的眉目落入了视线。
他方才像是顺着她看的视线所望去,现在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从那处收回了视线,手里拿着从腕上摘下的珠子,看着她似笑非笑,有意无意的在台阶下某人的面前挑起话题。
“医女见这副市容,可有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