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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当年临安旧都的那批人,文山死了,君实死了,张太傅也死了,叠山绝食于漠北,光荐是我看着他离去的……到现在,就剩我一个了啊。”
&esp;&esp;他轻声笑着,如雪的白发垂落双肩,坐在残阳夕光里,单薄得宛如一叶白蝶剪纸:
&esp;&esp;“为什么就只有我活下来了呢,怎么就只有我活下来了呢?”
&esp;&esp;“明明昨日还在高楼风花,独坐弹琴,今朝梦醒,一切却已人事全非……”
&esp;&esp;于谦默然。
&esp;&esp;汪水云这个人,仿佛命里带离别。
&esp;&esp;在原本的历史上,是他时时抱琴去监牢中,陪伴着文天祥走过了最后一程,在如今的岁月,又是他送走了重病的邓剡。
&esp;&esp;“我听说你在给人物作传,我把这些都给你”,汪元量拿出了更多的资料,一张张,一卷卷,皆是不同的字迹,“答应我,将它们都传下去……”
&esp;&esp;于谦翻开第一张纸,见上面写着:“故宋昭仪王清慧:……人去后,书应绝,肠断处,心难说。更那堪杜字,满山啼血……”
&esp;&esp;“故宋宫女金德淑:……空懊恼,独客此时还,髻压马头金错落,鞍笼驼背锦斑斓,肠断唱门关。”
&esp;&esp;“故宋徐君宝夫人:……破鉴徐郎何在,空惆怅、相见无由。从今后,断魂千里,夜夜岳阳楼。”
&esp;&esp;于谦看到这里,顿觉手中字迹重如千钧。
&esp;&esp;每一行字,每一句话,都是那些滞留在北境的孤魂,用心头血蘸写的满腔亡国之恨。
&esp;&esp;汪元量告诉他:“我一生都居于宫廷,所交所游,也以女子居多。我尚可以回归故乡,可她们注定是要一辈子死在北国,无法重归江南了啊……”
&esp;&esp;“你既然要给宋末英杰们作传,何不也为她们写上一写?”
&esp;&esp;“她们是无法向世间传递音讯的人,却终究不该被改朝换代的浪潮所湮没。”
&esp;&esp;于谦沉声说:“好。”
&esp;&esp;他无从得知,历史上的邓剡是不是也在汪元量的嘱托下接手了这些材料,做了这件事。
&esp;&esp;有也罢,没有也罢。
&esp;&esp;毕竟邓剡的作品佚散了太多,最后很多都没流传下来。
&esp;&esp;但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将其完成。
&esp;&esp;汪元量带来了巨多的第一手亲历资料,有他在宋、元两朝宫廷中数十年的日记,也有一些来自王清慧等人的亲叙手稿,字字血泪。
&esp;&esp;王清慧尚有家人在世,听说白鹭洲有人要给女儿写传,不远千里,风尘仆仆地赶来,只为将他们所知道的故事亲口告诉于谦。
&esp;&esp;于谦写信给毕业的弟子们,还有谢翱和张千载,托他们在外行走时,多多打听这些女子的故乡是否还有人在。
&esp;&esp;如果尚在,就邀请前往白鹭洲一叙。
&esp;&esp;若干岁月间,陆续有人抵达了白鹭洲,给出许多音讯。
&esp;&esp;就这么东拼拼,西凑凑,和汪元量的资料互相一对照,信息的空白终于被填补上,已经足够在历史的尘烟罅隙里,拼凑出许多亡国女子的一生。
&esp;&esp;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于谦一直忙忙碌碌。
&esp;&esp;除了教导学生,就是埋头于《王清慧传》等众多写作。
&esp;&esp;……
&esp;&esp;二十余年后,陈英带着自己的外孙上门。
&esp;&esp;“我把他交给你了”,他郑重其事地说。
&esp;&esp;小朱元璋还是一个黑黢黢的小团子,五官都没长开,在脸上挤成一团。
&esp;&esp;他疑惑地瞅了瞅于谦,又转头看向陈英:“外公,你打算将咱送到哪儿去呦?”
&esp;&esp;于谦:“……”
&esp;&esp;不愧是本朝太祖,一开口就有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