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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众多的生者尚未从这一场生离死别中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亲友们离去的方向,一切都寂然无声。
&esp;&esp;唯有北风,吹断了许多骤然响起的细碎啜泣和低语。
&esp;&esp;那一方战魂点将碑,依旧矗立在殿前,巍巍然接天摩地,苍然入云,碑上的一个个名字依旧苍茫罗列,只是已经失去了神效,再也不会归来了。
&esp;&esp;斑驳的血迹盛开在碑顶上,星星点点,绝望的青苔石缝间,忽而伸展出了一枝同样色泽如血的红梅。
&esp;&esp;那是一代又一代的仁人义士,用心头血开出的道义之花。
&esp;&esp;郑成功俯身,在碑前郑重行了一礼,而后拈起了那一枝梅花,艳丽的血色盛开在他苍白修长的指尖,仿佛经年的斜阳静影流转,江边日暮霜寒,万籁俱是茫茫。
&esp;&esp;他轻声说,发布了一条命令:
&esp;&esp;“自今日起,此碑永镇奉天门前,凡到此者,必下马参拜,矢志不忘。”
&esp;&esp;这一场登基典礼终结,百废待兴,处理完一些过渡事务后,漫长的一日终于结束。
&esp;&esp;天色将晚时,城中开始飘起了飞雪。
&esp;&esp;那真是一场很大的雪,白茫茫覆盖四野,风声在飞絮间如箜篌低鸣。天地城楼宫阙,俱是银装素裹,一片雪白。
&esp;&esp;郑成功随意找了一个高处,独自远望着这座城池,一切都沉寂下来,静默在大雪中,声息全无。
&esp;&esp;战争的痕迹已经被大雪掩去,全然看不出数个时辰前,这里发生过怎样的惨烈一夜。所有的往事都淹没在了黎明前的长夜中,日出之后,英魂消散,了无痕迹。
&esp;&esp;“就剩我一个人了啊”,他立在飞雪中,仿佛觉得有些冷,拢了拢衣襟。
&esp;&esp;一柄伞忽然伸到了他头上,挡住了簌簌落雪。
&esp;&esp;李定国将他笼罩在伞下,伸手拂去了他肩上发尾的那些雪花,微微蹙眉道:“这般天气,怎么能一个人随意跑出来淋雪,就算隆武陛下不在,你也不能如此恣情妄为……”
&esp;&esp;郑成功听他大有长篇大论的架势,顿时头疼不已,刚离开了一个管着他的,又来了一个,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esp;&esp;他望着远方,目光悠悠:“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
&esp;&esp;他以前都在南方,最远也就到过南京,可没见过这般大雪纷飞的架势。
&esp;&esp;当年父皇被囚禁在京师,一连许多年,不知可曾见过这样的雪。
&esp;&esp;想到隆武帝,他目光扫过城外高耸的战魂点将碑,心情又变得低落起来。
&esp;&esp;李定国本来要叫他回去批公文,见此便改了主意:“今夜满城飞雪银装素裹,不若回去围炉听雪。”
&esp;&esp;郑成功淡声说:“不想回去。”
&esp;&esp;于是,李定国就握住他的手道:“那森森要换上常服,在城中四处走走吗?”
&esp;&esp;郑成功欣然同意。
&esp;&esp;他是第一次来京师,很不幸,李定国也是,所以他们一路走来,虽然看似走出了很远,其实一直是在同一片区域里打转。
&esp;&esp;“我们已经是第三次看见这个石柱了”,郑成功扶额,“到底要往哪里走。”
&esp;&esp;李定国:“这个,凭感觉走?”
&esp;&esp;郑成功:“……不是,李宁宇,你还能再荒谬一点吗。”
&esp;&esp;他一仰头,见许多飞舞的雪花从伞檐抖落,清光挥洒,宛若草际的流萤般明明灭灭:“算了,其实这样随便看看也挺好。”
&esp;&esp;这一路上,风光优美,宅邸如云,足够欣赏到京师各处与南方的迥异所在了。
&esp;&esp;李定国静默地为他撑着伞,忽而问:“那日在南京城,你说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esp;&esp;郑成功思索了好一会,才想起了他说的到底是哪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