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却是灵动无比, 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灵秀之意。
&esp;&esp;正盘腿坐在窗边,翻看一卷王羲之的书法手札。
&esp;&esp;他的兄长王徽之以一个极其散漫的姿态躺在榻上,长发散落,衣襟半敞, 主打一个不拘小节。
&esp;&esp;王徽之见幼弟一直盯着手札不放, 便挑了挑眉:“官奴看出什么来了?”
&esp;&esp;“阿父好看”, 小王献之指向王羲之的行书手卷,又伸出嫩白的手,在一旁王徽之新写好的字上点了点,“你的,丑。”
&esp;&esp;王徽之笑容转深,蓦地支起身,不顾他的挣扎一把将他抱过来,使劲捏了两下他的脸。
&esp;&esp;见小王献之鼓起脸,满是不高兴地看着他,他顿时就高兴了:“呵,你才多大啊,就敢来嘲笑为兄了,回头记得把临帖补上。”
&esp;&esp;闻言,小王献之宛如一块失去梦想的毛绒抱枕,瘫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esp;&esp;王徽之轻笑,准备带他到甲板上看看风景,结果一推门,顿时和杜牧打了个照面。
&esp;&esp;照常理而言,一般人见到船上多出一位陌生人,多少都会有点警惕。
&esp;&esp;但王徽之是谁啊,他是天下第一放荡不羁轻佻喧嚣的——名士(熊孩子),生性落拓,不拘小节,思维哪能跟常人一样。
&esp;&esp;曾有「雪夜访戴」,山阴夜雪之时,忽然思念起了远方的朋友戴安道,所以披雪乘船,历时一夜方才抵达,到了门前却不愿见戴安道,随意一挥衣袖,兴尽而归。
&esp;&esp;雪夜访戴,何必见戴?
&esp;&esp;还有「邀笛步」,虽然未曾出仕,但邀请当时位高权重的大佬桓伊给他演奏笛子,丝毫没带怕的。
&esp;&esp;另外,还有什么见火望履、钻进老上司的车避雨、上门拜访但独自坐在竹林里长啸,气得主人将他赶出去,之类的,主打一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esp;&esp;他随意地扫了杜牧一眼,见此人清英雅秀,诗骨风流,颇合自己眼缘,索性就将新写好、墨迹犹未干的书法往杜牧手中一放,神色满是淡然:“拿去看。”
&esp;&esp;如此理所当然,让杜牧都不禁愣了一下。
&esp;&esp;转瞬想起这人在历史记载中是个什么作风,微微莞尔,拂袖展开了长卷。
&esp;&esp;平心而论,王徽之的字虽然比不上其父,但放在整个东晋也是上上品的水准,杜牧逐字看过去,淡笑道:“其势纵横,但恐失之疏放。”
&esp;&esp;王徽之眉梢挑了一下,正要说话,杜牧却截住他的话,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闻君擅琴,请为我鼓奏一曲。”
&esp;&esp;天幕之前盘点人间真情,恰好提到了王氏兄弟的「人琴俱亡」。
&esp;&esp;说王献之死后,王徽之取其故琴而弹之,弦亦不调,悲恸哀绝,月余亦卒。
&esp;&esp;这也算是一种殉情,只不过殉的是一种感人至深的亲情。
&esp;&esp;小王献之惊愕地看着杜牧,不明白怎么可以有人这么冒昧,太没礼貌了,第一次见面就要他兄长弹琴,简直将他兄长当成了伶人乐工一样。
&esp;&esp;王徽之却是大笑,蓦然一振衣衫:“好。”
&esp;&esp;杜牧单手支颐,聆听他的琴音,本想集中精神,结果越听越是眼皮发沉,险些昏睡过去。
&esp;&esp;小王献之生气地看着他,这个人的听琴态度也太不端正了!
&esp;&esp;好在这时王徽之终于一曲结束,用充满欣赏的眸光注视着杜牧说:“很好,你果然听明白了此曲的真谛,此乃自然天籁之音,理当洗去尘心,鸥鹭忘机,有飘然欲醉、昏然沉迷之感。”
&esp;&esp;杜牧走到船边,吹彻江上一缕澹荡呼啸的冷风,这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些:“看来,凡尘心愈重的人,愈不能领会你的琴音,是么?”
&esp;&esp;王徽之将琴随意地推到一旁:“自是如此。”
&esp;&esp;杜牧微微一哂:“我非世外真仙,时常耽溺于红尘,周旋于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