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找到林中一块乳白色得大石,各执一端盘腿坐下。
远远的海涛声传来,衬得林中异常安静。几十棵银杏树正值一年中最金黄的时节,树叶落满地面,本应萧瑟的初冬,在这里反倒显得温暖明亮。
“小令这一天倒是颇为忙碌。”章无象整理衣裳,把手腕露出来。
龙晏听他如此称呼自己,脸上一红。
就连明月、沈驰音都知道他的老底儿了,再在人家章无象章七爷这里兜着,就显得太过滑稽了。
于是,龙晏笑道:“您见笑!其实我本名龙晏,家里却是晏姓,我也不知道我老爹咋煞费苦心给我起了这么一个名字。搞得大家老以为我是姓龙的。”
龙晏掏出医包整顿好,把手搭上章无象的手腕。他先是中指切按关脉,食指按关脉前的寸脉,无名指按关脉后的尺脉。反复调整几下,三指再按,心中仍旧诧异。
“静心,调整呼吸。”龙晏甩甩双臂,重新盘腿坐下,再将三指按住关寸尺三脉。
“咦---”这次他仍旧纳闷,不觉呼出声来。
“可是有何不妥?”章无象见龙晏反复布指,与往日一切即判的利索劲大有不同,心里也不免疑惑起来。
“昨夜感觉与往日可有不同?”龙晏两手收回,按住自己盘起的膝盖,上身不自觉地向前倾立了起来,似是极为不解。
章无象道,“昨夜蟠桃峰上见了位故人,子时方归,其他并无异常。”
龙晏见他并不言明见的是谁,又做了什么,知道这可能是云泽盟机密或者他个人的私事,也不方便追问,只是昨天傍晚脉象尚且平稳,为何一夜之间有如此变化了?
龙晏手挠着鬓角,仔细端详章无象气色,犹自纳闷。双手搓搓,拿过章无象的手腕,再诊。
“昨夜可有头疼?”
“自程位的琴声之后,时有隐痛。但是并不剧烈,比之前疼痛急发之时,已经好了很多。”
“怎么说呢?您的脉象……”龙晏似乎很难措辞,但是又不能不说,“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但却是好像少了一段。”
“少了一段?”章无象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脉象,”龙晏低声道,“除此之外,其他并无异常。这就怪了,这脉还能有一段隐身了么?”
看章无象也是眉头紧皱,龙晏建议:“要不,咱们求助一下朝真道长,看看他能否判断?”
“朝真道长修内丹,对于诊病可能确有助益,只是这次太过冒昧。”章无象站起身来,抖抖衣襟,“明日再说吧。”
龙晏观他神情,道:“难道今夜与那故友还有一约?”
章无象颇有兴味地扭头看他,微微一笑,“有兴趣一同前往?”
龙晏在名盖两湖的名医晏淞身边长大,深知有些人不方便外人见,有些话不方便外人听,当下连连摆手,“并无,并无!”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一些旧事而已。”章无象看出龙晏在想什么,笑道,“晚上一起去吧,也跟明月说一声。”
龙晏看他大步一迈,起身离开,喊道:“不打坐了么?”
“有事,你自己练吧!”
龙晏心想,这下可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好好一个早课搞丢了。
两辆马车穿过彩楼相对、绣旆相招的繁华大街,先后进入了一个朱门高墙的大宅邸。
龙晏听外面喧哗热闹,悄悄撩起车窗上的软帘。
岂料场景不如他所想。马车所进的院落,不是什么花阵酒池,香山药海,反而看着格外高雅。
这座酒楼由九座楼房组成,彼此独立而又相望,靠飞桥作为联络通道,这是一座相当庞大的建筑群。
楼有两层,有三层,样式不尽相同。但每座楼均为九脊顶,设有腰檐、平座,廊庑环绕,亭台与雅间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十分豪华讲究。
行过一片繁盛的四时花草、奇松异桧,龙晏和明月在几个小童的引领下走进一个雅阁。
“你家先生呢?”龙晏悄悄问明月。
明月瞅了他一眼,下巴向侧前方扬了扬。
只见一个眉目清秀、梳着双环髻、身着百褶长儒群裙的小侍女,正引着章无象往楼梯上走。
“这不是最高一层?”龙晏记得,从外面看,这座楼是两层的,印象中确实已经登到了顶楼。
明月看看那小侍女,轻轻摆手,示意他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