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入的时候,龙晏才发现,自己俩人与章无象进入的是一个雅间的两个隔断。
两个空间隔着一道朴实的障子门,松实木格子夹着上等的障子纸。
那边掌灯,这边却没有。灯光透过,另一侧的人影清晰可辨。
龙晏仔细观察这个隔成了两部分的房间,越看越难以理解。
两名侍女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布好碗碟饭菜,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龙晏低声道:“这一院子的风景,还真叫人喜欢。这也是云泽盟的产业?”
明月看看对面,转头悄悄告诉他:“不是,但也差不多。”
“此话怎讲?”龙晏好奇心被挑起来了,凑到他耳边悄声说。
明月本是个清冷谨慎的性子,最近与龙晏交流的多了,发现自己话也多了起来,当下察觉到自己可能又要说多了,便闭口不言。
他越是不说,龙晏八卦之心愈炽。想到有可能会得到个意料之外的大消息,龙晏三两下蹭坐到明月身边,搂住他的肩膀开始摇晃。
明月自幼年离家进入相府,就没怎么行过这种小儿之态,被他晃得浑身不自在。
明月叹口气,咬着自己的下唇。
“你放心,今天你说的话,出了这个屋子,我就抛出九霄云外,不仅绝不会对外人提起,自己也当是没有听过。”龙晏为了解除明月的疑虑,拍拍他的手,自己又举手起了个誓。
明月轻轻把茶盏端起来,遮挡住自己的气息,这才悄悄告诉龙晏:“先生十来岁时来游宝珠山,十分喜欢此地气候风貌,就用自己名下在京城的一个院子,置换了这片地,后扩建了这个园子。不过,后来建好就赠人了。”
“赠给谁了?”龙晏心道,这章无象还真是大手笔,这么大的园子说赠就赠,到底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或者为了结交什么了不起的人?
想到清晨探得的章无象的脉象,如果对应着这么个大人物,那就是有迹可循了。想到这里,龙晏一下收敛起玩闹的神态,正经起来。
“是打赌打输了,赠给了当年惠安大儒郭宗林。”
“这大儒也是没啥境界。你们先生当年也就十几岁吧?就算是打赌输了,又怎能真的拿人这大一份财产。”龙晏替章无象喊冤。
“说起来,还是先生赚了。”
“怎讲?”
“那郭宗林轻易不出山,为了先生却搭进了性命。”
“还有这样的事?”龙晏瞪大了眼睛。这个故事超出了他的预设,起初他还以为这郭宗林算计了章无象,导致人家落下这如抽丝难去的病根。
这时,章无象推门进来,明月看到登时闭嘴。
龙晏正听到关键处,不知下文的话,简直是百抓挠心。于是,坐立不安地盼着章无象快走。
哪料,章无象在两人的桌边坐了下来,侍女自进来奉上茶具。
章无象其实已经听到明月在讲他的往事。因为脉象的事,他也想弄个明白,再加上看到龙晏实在好奇,就自己接着讲了起来。
“我与郭公相识的时候,他已经67岁了,依旧魁梧奇伟,辩才滔滔,号称天下楷模。此人博通群书,开门授学,门下学生以千计,偏又清高不群,不肯与庙堂直接往来。一次看到我的一篇小文章,竟十分欣赏,但是得知我乃章相幼子,却又不肯收为学生。
我当时年幼气盛,听说此事,偏要到他门上看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鸿嘉大儒。见到他的时候,他着宽衣大带,身长八尺,容貌堂堂,虽然依旧不肯收我为学生,但是也不拒绝与我探讨交流。
我发现他不仅学盖天下,而且性情贞忠而不矫情绝俗,颇为心折,极想入他门下学习。
为了激他,就邀他打赌——两人同题各写一文,都由他抄写了让他的学生自选背诵,背的多的就算赢。赌注么,就是这个刚建好的‘九楼’。”
龙晏心道,这还不是孔夫子门前卖《论语》—自不量力么?
章无象道:“为了赢,我当然是学着他的口气风格行文。没想到,他的门生以为两篇文章都是他写的,竟然不乏背我那一篇的。最后算算,赢了我,却只赢了七人。
郭公一生自负,这个结果对他来说虽然赢了,也像是输了。因此,主动许我一个机会——若我有需要,他定当不辞。
谁知,第二年我章家就遭逢变故,我也受了重伤,性命悬于一线。我大哥章晦知我与郭公往来,登门替我作别,然后开始准备我的后事。
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