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歌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胜利喜讯惊得心头一震,面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那光芒仿佛能驱散周身的阴霾。
然而,不过转瞬之间,他脑海中便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可怕的噩梦,梦里那惨烈的景象、兄长中箭倒下的身影,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他的喜悦瞬间冷却了几分。
于是,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挣脱开宗庭岭的怀抱,可又担心自己这般推开的举动会让宗庭岭心生恼意,便赶忙伸手拉住宗庭岭的手臂,脸上满是紧张与关切之色,嘴唇微微颤抖着,轻声询问道:“敢问陛下,我兄长他…… 他怎么样了?”
宗庭岭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只见他神色沉稳,不慌不忙地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张信纸,递到童子歌面前,神色平静地说道:“这是你兄长随加急军报一同传来的。”
童子歌见状,双手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他缓缓接过那张信纸,只见那纸上沾满了斑驳的血污。
他的目光急切地落在纸上,上面只有兄长那熟悉而又苍劲有力的字迹写着简单的一句话 —— 荆州诸将无恙,臣无恙。新年伊始,问帝后安,问童贵人安。
看到这寥寥数语,童子歌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开,那一直颤抖的双手此刻抖得更加厉害,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情绪起伏。
他眼中泪光闪烁,片刻后,那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流淌。原来,得知边关亲人安好竟是这样一种令人几欲崩溃又满是欣慰的心情。
他此刻情绪激动得难以自已,满心的欢喜与庆幸像是汹涌的潮水,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于是,他用力地抱住了宗庭岭,那拥抱带着毫不掩饰的真情与依赖。
宗庭岭从未曾见过有人这般主动而热烈地拥抱自己,一时间,竟有些怔住了。他只觉得心底深处仿佛有一处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轻轻触动,好似被一团柔软的云朵轻轻包裹。
他缓缓伸出双臂,轻轻地拥住童子歌,手掌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放心了吗?”
童子歌用力地点了点头,那埋在宗庭岭怀中的脑袋轻轻蹭了蹭。
宗庭岭凝视着童子歌,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再次轻声问道:“高兴吗?”
童子歌脑袋埋在宗庭岭的胸口,声音闷闷地传出来:“高兴。”
宗庭岭双手微微用力,将童子歌从怀中拉起来,目光细细地在他脸上梭巡。只见童子歌的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那双眼眸却熠熠生辉,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光芒,看起来是真真切切地高兴着。
宗庭岭的心中不禁微微一动,他似乎已经许久未曾在身边人的脸上看到这般纯粹而真心的高兴神情了。
在这宫廷之中,众人在他身边无不是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有时候,那些人也会为了迎合他而勉强挤出一点高兴的模样,童子歌也是如此。
宗庭岭原本以为自己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让他人为了生存而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强颜欢笑的感觉。
然而,除夕夜宴上的那一幕幕场景却如同一颗颗石子,投入了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意想不到的涟漪。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童子歌在面对自己父亲时,那努力压抑却仍强忍不住的悲伤神情,是如此的真切而动人;还有和小孩子相处时,那份从心底自然流露出来的真诚笑容,没有丝毫的做作与伪装。
他突然意识到,原来这样真心流露的神情,竟能如此轻易地直击他的内心深处,让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触动。
他享受童子歌偶尔 “酒后吐真言” 时的那份坦率与真实。可是,除夕夜那晚童子歌所说的话,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重得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让他难以想象真的会有人心甘情愿地只做他的唯一。
但与此同时,他的内心深处又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期待。
或许,童子歌真的会是第一个,能够真心爱…… 不,真心待自己的人吧。
这种想法一旦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便如同野草一般迅速蔓延开来,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宗庭岭擅长的是运用权谋手段来掌控局势、惩戒那些忤逆他的人,玩弄人心于股掌之间,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帝王之位。
但唯独对于如何对人好、如何让身边的人真正地高兴起来,他却感到无比的陌生和笨拙。
上次他特意让童子歌的父亲进宫,本以为能让童子歌开心,却没想到最终的结果并没有如他所愿,这让他心中隐隐有些失落和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