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童子歌,耳朵几乎完全失聪,让他只有别人趴到耳边讲话才能勉强听见些许声音,又因为气胸加上呕血伤了嗓子,基本上也说不了几句话。
宗庭岭每日都来,温柔的不像话,仿佛将他视作世间最易碎的珍宝,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里怕化,只要稍有闲暇,便心急如焚地赶来相伴,片刻不舍分离。
他坐在童子歌的床榻边,身子微微前倾,将嘴唇凑近童子歌的耳边,慢慢讲述着外面发生的诸多事情。
冬日悠长散漫。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内,洒在两人身上。
童子歌就那样静静地靠在床头,微闭着双眼,仔细聆听着宗庭岭舒缓低沉的声音讲着家人安好、朝局谋算、前线战事。
他精气神还没好透,加上药物原因,经常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
头几次宗庭岭见到他这样,冷汗瞬间就冒出来了,焦急的喊太医。
许太医匆匆跑进来,和被吵醒的童子歌面面相觑,看着宗庭岭惊魂未定的表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又无语的默默离开。
童子歌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一惊一乍的。
有时,外头并无新鲜见闻可供分享,宗庭岭也不觉得无趣,依旧安坐在童子歌的床边。他微微仰头,给他念诗听。
念完了诗,他又随手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水果,修长十指舞动,刀刃在光影下闪烁,须臾间,水果便化作均匀精巧的小块。继而,他以竹签轻巧挑起,缓缓递至童子歌唇边。
童子歌的目光静静落在那双手上,这双手外可举剑杀伐,内可批阅奏章,决策天下大事。
如今,却这般细致入微地照料着自己,为己操持这些琐碎细微之事。
而且他的双手手背上多出来了灼烧后还没愈合完全的疤痕。
想想也知道是那日爆炸时伤到的。
可是明明自己把他护住了,虽说自己的身形比他瘦一小半,但个头也不算矮,而且穿的那身新衣裳很是厚重,能挡个大半,为什么偏偏烧伤了手背?
童子歌下意识的自己动了动手指,模拟了一下那时的情况。
微微一怔,几乎有点不敢相信。
自己毫无征兆的扑过去的时候,他是不是下意识的抱住自己了。
童子歌一时间不知什么滋味。
他也是过了好几天才发现,宗庭岭的听力也因为爆炸受损了,有时候自己喊他的声音小了,他听不到。
他这才回想起,宗庭岭很多时候听他说话,都是在读口型。
童子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点难过。
难过什么?
明明自己伤的更重吧。
而且自己原本的计划不是让宗庭岭伤心欲绝受尽创伤痛苦余生吗?
他说了句话,看宗庭岭又在读自己的口型,他有些不习惯宗庭岭这样刻意的距离感。
童子歌拉着宗庭岭的衣袖,把他轻轻的拉近自己,在他耳边说完了那句话。
他心太软了。
或者说,谁的心又是草木顽石呢?
纵然有千般不好,如今自己死而复生,那时最忧心的烦恼突然都没了。
而他这样待自己,日日耳鬓厮磨,怎么能不
童子歌觉得,回来活着也挺好。
唯一不好的还是——太疼了。
呼吸都疼。
仅仅是一次平常的呼吸,都好似有无数根钢针在胸腔内乱扎,疼得他眉心紧蹙,冷汗直冒。
不过一直疼着,就不会有功夫多想了。
起初,见他疼得实在难以忍受,宗庭岭心疼不已,犹豫再三后同意让他含一片烟叶,希望能稍稍缓解这钻心的疼痛。
然而没过多久,宗庭岭又制止了,语重心长地对童子歌说:
“这东西一旦上瘾,后患无穷,绝不能再用了,要是实在疼得受不了,就咬朕的手暂且忍耐一下吧。”
但童子歌一次都没有听从这个建议。
每到后背换药的时候,那场面简直如同置身炼狱一般。
伤口处仿佛被烈火灼烧,剧烈的疼痛如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瞬间将他淹没,疼得他眼前金星乱冒,脑袋里嗡嗡作响,冷汗如雨般簌簌滚落,几近昏厥。
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双手紧紧地握住眼前皇帝的手臂,十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簌簌而落,打湿了床榻。
换药的许太医前脚刚走,屋内便陷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