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庞大的信息量,让童子歌听完后,沉默了许久。
他一脸认真地看向郑长忆,问道:“大人在这世上历经诸多痛苦,为何还会怀着这般执念,以游魂的状态留在世间呢?”
郑长忆慵懒地倚靠在水榭的扶手上,轻轻一笑,说道:
“或许是因为心中始终存有未竟之事吧。太子他重情重义,身上背负的责任又太多太重,我实在放心不下他一个人沉浸在离别之苦中,生怕他会被居心叵测之人趁虚而入、算计陷害。这执念太深,便不由自主地留在了这世间。”
童子歌眨了眨眼睛,微微轻叹:
“大人与新帝这般相互托付,爱意如此深沉,如今一切尘埃落定,还能每日相见,即便大人只是魂魄之身,也是极好的了。”
郑长忆似乎听闻过童子歌的一些事,他敏锐地察觉到童子歌眼底藏着的落寞。
于是,他坐直了身子,轻声说道:
“我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放不下太子殿下,忧心他独自难以应对这纷繁复杂的世事。而他们之所以没留下,是觉得,你有能力一个人好好生活啊。”
童子歌眼前一亮,连忙转头看向郑长忆,他知道郑长忆所说的 “他们”,不止是指自己心中的那个人,还包括自己的家人。
他不禁想起那日清晨,自己坐在小桌旁,看着宗庭岭吃着自己亲手做的早膳,笑着说出的话:
“或许,身边无人依靠,反而能让人成长得更快吧。仔细想来,臣妾身边一直有人帮扶,看来还是得一个人多历练历练才行。”
难道宗庭岭就是在那时,才终于放心让自己独自留在这世间?
郑长忆留意着童子歌的神情变化,缓缓说道:
“游魂想要留在世间,唯一的办法便是附在一个活人身上。可一旦那活人死去,游魂也会随之烟消云散,再无转生的可能。”
童子歌听闻此言,不禁愣住,转而看向郑长忆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心疼。
郑长忆摆了摆手,笑着宽慰道: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能与他相伴的日子多一些,已然是上天赐予的珍贵礼物,又何必再去奢望来世呢?”
童子歌张了张嘴:“可是”
他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魂魄是不会变老的,严孤山曾说过这位郑大人比他年长,而且郑长忆举手投足间也尽显成熟稳重。
可瞧着相貌,却与自己相差无几。
这般相伴数十年,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爱人一天天衰老,而自己却始终青春依旧,这又该如何承受呢?
郑长忆在官场摸爬滚打、沉浮多年,其官龄比童子歌的年龄都大,何等聪慧敏锐之人,自然听出了童子歌的弦外之音。
可他只是嘴角含笑,默默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桌案上散落的诗集,顺势随口岔开了话题。
遥想当年,严孤山所言不虚,他和童子歌确实极为相似,尤其是在诗书方面,两人兴趣相投、一拍即合。
一番交谈下来,他们惊喜地发现,多年前就曾读过对方的诗作。
对于二人而言,这些年都未曾遇到如此契合的知音,相谈甚欢间,那些平日里萦绕心头的哀愁烦恼,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中途严孤山回来过一次,见他俩兴致勃勃地挥毫泼墨、研读诗书,便没忍心打扰,悄然离去。
时光飞逝,不觉间夕阳西下,童子歌到了该告辞的时候。
两人依依惜别,郑重相约往后一定要常常书信往来。
之后,郑长忆主动为他引路,去拜别严孤山。
童子歌跪地行礼,那些本该脱口而出的官场套话,却在喊出“陛下”二字时卡在了喉咙。
他微微迟疑,瞬间改了口,恭敬说道:“君上” 。
严孤山对此倒没表示异议,还赏赐给他不少银两。
接着,郑长忆又主动送他往外走。
路上,郑长忆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开口问道:“你们荆州都这么称呼皇帝的吗?”
童子歌愣了一下,深知郑长忆心思通透,便也不再隐瞒,轻声说道:
“并非如此,我们也称呼‘陛下’,只是……”
郑长忆笑着接过话茬:
“我明白,荆州不少老臣至今仍心系旧主,更何况是你呢?”
童子歌听了,脸上微微泛起红,默默无言。
郑长忆见状,又笑着宽慰道:
“无妨,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