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若孙璧之或田狗儿,晓得应北有位萧王虎视眈眈,而应南的混乱,皆是纪君兰挑起,目的是为其南下做的铺垫,依徐兄之见,是否能阻止这场没必要的大战?”
祁六将自己想到的大计和盘托出,然后满是希冀的望着对方。
徐道覆听的怔怔出神。
对方的奇思妙想,或者说是异想天开,让他想起少时学道时,岩光散人考他的一道题。
问的是:圣人无为,因何能治?
那会儿的他,是这么回的:百姓皆受教化,言行依循礼法,人人标榜君子,品善德崇,是故圣人无为,而天下昌盛。
这是很标准的回答。
书本上就是这么写的。
可岩光散人却摇头说道:“此为小儿梦呓。”
不愧是久负盛名的道家高人,连骂人都这么文雅。
当时徐道覆很不服气,觉得自己答的没毛病,是大家之言,结果师父却说他是说梦话,委实没有道理。
直到走出青牛山,在凡俗世间走了这一遭,徐道覆才明白师父说的半点没错。
理想终归是理想,太过脱离实际。
有时候夜间寂静之时,徐道覆也会扪心自问,这世上真的存在圣人么?
自然正道传下的诸多典册,莫不言之凿凿。
就连岩光散人,也一再催促其下山。
所以在徐道覆看来,所谓寻圣,实际寻的并非圣人,而是身为求道者,在努力追赶一个永不会实现的奢望罢了。
寻不寻的到,与寻不寻是两个概念。
也许在岩光散人的五名弟子中,徐道覆是最迟钝的,有时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开窍,但他却并不知晓,实际五名师兄弟里,唯他天分最高。钻研道法时,觉得自己落后,不会如师兄们那样幡然顿悟,从而喜笑颜开,为此颇为自卑,全不知其不需领悟,大道顺其自然,就在心中。
如今祁六的一番话,乍听起来有点小孩子气,将两军对垒,地盘权利之争,当成了过家家,天真的以为只要陈述真相,就能阻止一场大战。
换崔弘灏、田永亨、方平等幕僚,估计会一笑了之,半点不会往心里去。
但现在站在这儿的是徐道覆,一个本就在执着的追寻理想化身的人。
用那时儿的话说,这叫空谈高论,现在时髦多了,叫浪漫,总之差不多算一回事。
如今情况就是,觉得自己不被理解,甚至有可能遭嘲笑的徐道覆,突然发现祁六的脑袋瓜也充满了‘空想’,不由得喜出望外。
这说明有病的不仅仅是师父和自己,至少还有一个祁六。
于是徐道覆不假思索的握住对方的手,没有任何犹豫,点头道:“我相信可以!”
……
入夜。
双方大军,均在今夜默契的停止了夜袭。
一方面是田狗儿觉得张聘不堪一击,上午那场遭遇战,给了他极大信心,觉得只需休息一晚,然后率军冲锋,就可将之击溃。
另一方面的张聘,在董千诚负伤后,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尤其监军崔弘灏始终在旁边阴阳怪气,明里暗里,无不在讥讽其用兵的无能。
这对张聘打击很大,以致变得敏感多疑,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被pUA了。
他对自己领兵能力持否定态度,以致连原先定下的夜袭作战,也丧失了应有的信心。
主帅如此,仗还怎么打?
子时左右,田狗儿营地东侧的河道里走出两人。
一位是身穿八卦袍,头戴道冠,手持拂尘的徐道覆。
另一位是身穿铠甲,背着巨大藤盾,手里还拎着把乌柄银枪的祁六。
两人涉水而来,上岸后直奔大营正门。
二人一进入火光映照范围,立即引发营中人的警觉。
一支箭矢射来,落在二人身前。
这是警告,意思是不要再靠近了。
徐道覆、祁六脚步一停,旋即一起抱拳:
“贫道徐道覆!”
“中郎将祁子陆!”
“有事求见田将军!”
徐道覆也不知用了什么道法,让二人声音传出老远,且久久不散,不断在偌大军营中回荡。
在营门口严阵以待的兵士们,闻言微愣,觉得二人名字都很耳熟,禁不住议论起来。
“徐道覆?可是那位岩光散人的高徒?”
“是的,没错